“的确不自量力。”熊律师在旁轻笑,前一步帮忙推开洗手间门,似乎是打算看在钱的面子上,尽职尽则地充当服务员。
“这个时候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眼里,肯定有很多人想要伺机插上一脚落井下石,”孙周兴一脚踏出门槛,和熊律师擦肩而过。他的个头比熊律师稍矮一些,身材却比熊律师壮实很多,他后脚顿住,声音状若不经意般继续,“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要是不好好处理,那很多人还以为我孙周兴老了,就好欺负了。”
熊律师眉头轻轻一挑,孙周兴伸手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肩,声音不高不低飘在他耳边说:“熊律师,得让他们知道,有些人是他们碰不得的。”
熊律师一愣,孙周兴已经走了出去,留下个不容置喙的背影。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熊律师忽然笑了,清洁工这时拿着桶和拖布擦着他身边进门,听见笑声,清洁工有些诧异,朝这个在洗手间门口笑的男人投去怪异的一眼。
那男人轻轻笑着,黑色的眼眸像是含着暗暗流动的清潭,一步步走出洗手间,脚下的步子带着节奏,轻快地跃动,像是在跳舞。
真是个奇怪的人。
清洁工想着,他默默拿出抹布擦洗着桌面,又想,倒是哼着一首旋律好听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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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六点,天开始蒙蒙亮了起来,雨眼力可见的变大,稀里哗啦砸在地上。街道两边矗立的路灯就在这个时候全部灭了。周鹏站在原地,雨水狠狠地砸在他身上,让他分不清身上的是雨水还是冷汗。
喇叭声持续了半分钟后戛然而止,随后大巴车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阻拦地驶入了大院。
大巴车里的灯暗了,从外面朝里看,能见着幢幢的影子在晃动。
四周陷入诡异的宁静,现场的所有人无一例外屏息凝气朝车的大门望去。
谁也不知道,这辆莫名出现的大巴车到底是为什么出现在公安局的门口。
所有警力在此汇集,增援支援来得出乎意料的快,冲来的特警把车错乱有序的停在门口,将里面的人通通堵在了里面,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包围圈。全副武装的警.察竖起了防爆牌,枪弹纷纷上膛,行动的声音在清晨的薄雾中格外刺耳,紧张的气氛几乎要渗进在场人体内的每一个毛孔。
方才还雀喧鸠聚的媒体都开始朝后退,枪药不长眼,说不准谁就拥有了这份万分之一的幸运。工作是工作,没有命何来的工作?谁也不想这份幸运落在自己身上。仅有少数不怕死的还顶风作案,抱着摄像机不要命的偷偷往前挪,不过都被眼尖的特警挡了回去。
就在这时,大巴车里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车灯倏地打开,同时车门应声而开,一个被昏暗的灯光拉长的身影,逆着灯光缓缓走了下来。
容铮站在窗台前,俯瞰着下面的情形,眯起了眼睛。在他身后的多米正在探头探脑,他放下手里的烟,碾在烟灰缸里,随后转过身朝向多米,低声说:“我现在,需要你帮忙。”
一双无形的大手缓缓将灰黑色的云层剥开,时间一帧帧往后倒退,顿足在三十年前的一个夏日,陆阳顶着炎炎的烈日来到了欲海市。
阳光明媚的艳阳天,他驻足在巍峨的大楼下,顶着一脸油汗,满眼敬畏地抬头注视着头顶悬挂的警徽。
陆阳貌似是被造物主格外宠爱的那一类,他长得俊朗帅气,身材高大硬挺,性格讨人喜欢,成绩还科科拔尖,从小都是他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陆阳本来从小受爱国教育影响,梦想当军人保家卫国,当警.察匡扶正义,后来以优异的成绩如愿以偿考入国家顶级警校,毕业后家里找关系调到了欲海市。
那时候欲海市建城不久,领导班子都要重新构建,机会非常多。
别看这里只有几十万人口,潜力却是极大的。地下矿产资源丰富,附加产业如雨后春笋般个个冒了出来,GDP也蹭蹭蹭上涨。那时候没有环保概念,经济发展才是硬道理,有了经济,那就有了政绩,有了政绩那就不可言说了。
总之对于走仕途的人来说,这座城市是绝佳的跳板。只要不作不折腾,前途必定一片光明。
陆阳并不知道家人的苦心,他和万千刚毕业的大学生一样,对自己的未来充满憧憬,对自己的事业充满了未知的使命感。
他名校毕业,相貌堂堂,浑身散发着蓬勃的朝气,不仅领导们喜欢,小姑娘们也喜欢。他一腔热血,既阳光又善良,身怀正义,做事光明磊落,老一辈的人说起陆阳都是竖起大拇指。
那是一个永远朝气,内心充满阳光和正义的帅气警.察。
他的笑容却永远定格在90年的那个烈阳的下午。
满腔的热血洒尽,英雄落泪狂啸,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时间再次回复,气温骤然下降,灰蒙蒙的云层聚集将本该亮堂的天空遮掩得暗无天日。
春暖花开,万福复苏,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原点,仿佛只是一场难言的噩梦。
细雨蒙蒙地下着,浇淋着残垣断壁上那庄严肃穆的警徽,鼎沸的人声和惊闹的警笛声下,周鹏惊讶地发现,王局扶着老局长出现在大门前,跌跌撞撞从大楼中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