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像睡着了,胸膛均匀的起伏,直到容铮悄无声息站了片刻,准备转身离开,他才开了口:“那是假的。”
容铮一愣,不知道他说什么。
周鹏笑了一声,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拿起桌上的茅台,嘴对着瓶口灌了一口,又笑了一声:“假的,老雷拿矿泉水和老白干兑的,说是怕我们喝多了误事,老白干就放了二两,其余的全是矿泉水。妈的,还居然给我喝撑了。”
容铮听了一早上审讯,本来心情沉重,听周鹏开混打岔,瞬间轻松了不少,学着周鹏打开另一瓶茅台喝了一口,随后皱了眉,把瓶子放在一边,问:“这酒放多久了?”
周鹏起身撑了个懒腰,闻言拍了拍容铮的肩膀,安抚道:“前两个月小张才领着两个新来的小毛头来偷喝过,应该也就这两月新换的吧,按理来说没过期。放心,我都喝了一早上了,要吃坏肚子,我早就该有反应,看我这不还活蹦乱跳。唉,就是贼他娘地想撒尿,可这楼卫生间居然锁了,这群人以为有人来偷大便吗?”
容铮摇头:“行了,别贫,下楼跟我去吃碗面。”
“你请客?行啊,我得吃满汉全席鲍鱼汤汁鲜龙虾面,等我一下,我收拾点东西。”周鹏说完蹲在地上捡资料,边捡还不忘边冲容铮嘀咕,“你怎么上来了,来找老雷?他昨晚去省厅开会,现在还没消息,我看这情况,得在外跑好几天。”说到这,他轻轻一顿,又笑骂道:“老东西,快退休都没消停,净给我们没事找事。”
容铮蹲了下来,也和他一起捡资料,他也正想问周鹏怎么上来了,可抬头看过去,发现周鹏的眼睛周圈水肿了一转,里面全是血丝,像是刚刚痛哭过,嘴边也冒起青色的胡茬,看起来十分憔悴。
容铮低下头,把最后一张纸收好,然后对齐在地上敲了两下,把整齐的资料递给周鹏,说:“走吧。”
中午他们在市局对面的面馆吃的,没有满汉全席,没有龙虾鲍鱼,却依旧人头攒动,全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面孔。
小张正提着打包好的外卖盒朝外走,迎面碰见周鹏和容铮,他也不走了,跟着他们凑一桌,打开外卖就狼吞虎咽。
他们叫了两碗海鲜面,周鹏慢条斯理地从筷筒抽出双筷子,然后趁小张不注意,见缝插针偷了两坨牛肉。
小张含着一嘴面条,考虑公共场合不好直接喷面,只好怒而直视,冲周鹏耸眉瞪眼,表达内心对周鹏这丧心病狂、臭不要脸行为的愤怒和声讨。可周鹏却正好转过身,把这怒斥的视线避开了。
这时候,周鹏朝老板要了三瓶冒白烟的冰冻汽水,放了一瓶橘子味的在小张碗边。
小张顿时有些感动,决定不再计较偷肉的事,结果还没等感动完,那头周鹏便兴奋地冲他努嘴:“快说,还要吃什么,今天容队请客,可不能便宜他。”
小张:“……”
小张感到一言难尽,虽然周鹏抠门这事是直入人心的,可丢脸丢到其他部门的领导,还是让他无话可说。
他沉默半秒,看着周鹏冲他挤眉弄眼,随后非常心累地叹了口气,然后很不好意思地看向旁边的容铮:“容队,这饭我请,谢谢你平时的照顾。”
容铮笑了笑:“不用,我答应周队的,而且平时麻烦你们比较多,这半年来,辛苦你们了。”
“可不是嘛,特别是我,非常辛苦。”周鹏在旁边面不改色地搭腔,拿筷子搅匀面条,他是真的饿了,喝了一口汽水后,就开始大口大口吃面条。
容铮吃的比较慢,他习惯性地目光扫了一周,看看周边的食客和路边闲散的路人,才把视线收回,开始挑起面条吃起来。
小张先吃完,拿纸巾擦嘴,余光看见一个熟面孔,便八卦心起,压低声音小声说:“刚刚听说马上要重启一个旧案,原本是该辖区分局管的,可这次案情好像很严重,听领导们的意思,可能要抽调各局警力成立个专案组。”
容铮放下筷子,皱眉问:“天韵会所?”
周鹏呼吸微微一滞,拿筷子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下,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埋头吃面。
“好像是这个地方。”小张看了看左右,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才把凳子又往前拉了拉,把声音压得更低,轻声说:“这事我也是在领导打电话时候偷听到的,这个什么天韵会所,在九年前,也就是零六的时候,曾经死过三个人。”
容铮耐心等着小张的后话,周鹏则挑面的手一停,抬头看向了他。
“那三个人的身份不一般,都是分管天韵会所辖区的警察,有一个是刑警大队的副队,有一个是派出所的老民警,还有一个是副队当时手底下带的实习生,出事的时候比我还小五岁,可这事情出的相当蹊跷。”
小张说到这里,也露出个难以理解的表情:“据说那会所当时已经停业整顿,池里的水也早就抽干了,可他们三人的尸体被发现,是溺死在了其中一个弧形的恒温池里。不仅如此,还有一个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就是明明一个停业整顿的会所,怎么还有警察上门去查看,还是刑警搭配民警的组合。”
容铮疑惑地问:“当时没有调查结果吗?”
“有,就是意外,说是三个人喝醉了,意外失足落水,结果脚被底下的电缆缠住,活生生溺死在里面。”
周鹏忍不住放下筷子:“三个人都溺死?这究竟是建筑里的浴池,还是郊外的水库?居然还有电缆?简直是离谱!离大谱了!”
“可不是嘛,整件案子非常荒唐。可当年就这样轻轻揭过了,案子没头没尾,也没人往下调查,直到……”说到这里,小张明显地一顿,随后吞咽了一口唾沫,眼神闪避地说,“直到翻年一月的时候,会所里起了一场大火,把那里全烧没了,那间会所就此销声匿迹,案子也就彻底没人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