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墨和舒阳是亲兄弟,长相有几分相似,更重要的是这一瞬间的舒墨拥有一种真正温和的气质,那是廖城安模仿不来的,只有舒阳身上才独有的气质。
在舒阳死后,廖城安可以用这副模样去欺骗世人,可当舒墨出现的这一刻,那些背叛弑神的审判者们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舒阳。而有了参照物,廖城安的那股温和气场反而有了东施效颦的痕迹 他毕竟是个赝品。
廖城安显然也察觉了,所以他脸色出现了变化,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保持着微笑,目送着舒墨一行人靠近。
瞧,这就是他永远模仿不了舒阳的地方 舒阳是多面的。
在一片死寂的沉默中,人群像摩西分海般朝两边让开,四人进入到了中塔的最底层,每个人都紧紧地盯着他们。
而当他们顶着众人的目光,穿过贵宾区,去到那早就准备好的空桌时,队伍最末尾的魏威突然跳了起来,他神情激动,朝不远处轮椅扑去。
不少人吓了一跳,甚至有人拿枪对准了他,廖城安却挥手阻止了。
廖城安没说话,只是用漠然的眼神看向老人和魏威,微微下耷的眼角透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不过他不需要对指令做任何解释,所有人只需要服从。
魏威跪在轮椅前,双手紧紧握住老人那双干枯的手。
他的嘴唇克制不住地颤抖,好半天他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轻轻地陈述:“爷爷,我好像听到城嘉的声音了。”
老人的视线已经模糊了,但他还能听清周围的声音,自然也能听到魏威的说话声,随即他的眼泪落了下来。
他弯下腰,紧紧地抱住了魏威,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无论他怎么用力出声,发出来的都只有含糊不清的呼噜声。
于是他只能紧紧把魏威抱在怀里,像安慰一个悲恸中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悲伤的情绪从他们身周扩散开来,而在这以庆祝为名举办的宴会上无疑是扫兴的。毕竟那些杀人为乐的怪物们不会对悲痛有任何共情。他们反而会在痛苦的哭声和惨叫声里吸食能到达极点的快乐。
怪物是吃人的。
廖城安漠然地收回目光,他转头的瞬间,眼角余光闪过许多东西,但那东西转瞬即逝,就连他自己则没能察觉。
他转而看向舒墨,他微微扬起下巴,打量着眼前这个黑发男孩,慢慢地,他目光变得玩味起来,嘴角也溢出一抹笑意。
“舒墨,”他像是在打招呼,轻轻地呢喃道,“你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们注视过来,凝望着场中的舒墨和黑塔主人。
现场的气氛变得古怪起来,在女人喊出舒阳的名字时,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减少了,舒墨能明显感到有不少打量的视线。
喊声的和服女人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像是受到了惊吓,面无血色地跌倒在地。而她身旁那些舒墨曾经熟悉的面孔,脸上都露出同样震惊的表情。
张诚像是明白了什么,咬紧了牙关,而容铮紧紧贴在舒墨的身后,像参天大树一样,用身形笼罩着他。
舒墨感到体内发生的波动,几股力量同时涌了上来,而他那颗蓝色的假眼里浮现出了许多人影 他看到了搀扶在一起的父母,还有他的亲生父亲,以及那个牺牲了的幼年人格,包括身体里一直默默守护主人格的其他的自己 几乎所有人都出现了,就为了这一刻,完成自己的使命 牺牲,保护,救赎。
他再次抬起头,朝面前的男人微笑。
廖城安眯起眼睛,把食指放在嘴唇中间,微微歪着头,思考着什么。很快,他似乎意识到了,那双遗传了廖家人血统的眼睛微微一眯,恶意地笑了。
然后,舒墨看见他把手伸进包里,再握成拳头拿出来。
这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无论他们之前在想什么,这一刻的目光,都落在了男人的手上。
下一秒,男人把手伸到舒墨的面前,再张开手,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只眼球,和舒墨瞳孔色一模一样的眼球,本该属于舒墨的……假眼。
舒墨心脏猛地一跳,在看到那只眼睛的瞬间,他的脑袋像被什么东西猛烈地撞击了,随后他在一片惊呼声直挺挺地倒下,紧接着浑身像被麻痹了,无法动弹地躺在地上,只有一双眼睛还能动。
容铮赶紧伸手接住了他的头,然后把他抱在怀里,同时飞快举起手里的枪。
廖城安无视了他。他单膝跪地,毫不在乎地把额头抵在枪口上,使自己更加贴近舒墨的脸,紧接着,他用只有三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我是故意漏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