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莉娅没有犹豫地告诉了他准确的日期。
白莫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在面对一个普通人,他们只是在互相友好的交谈,了解彼此。
迪莉娅对每一个问题都认真回答,包括自己喜欢什么天气,喜欢吃什么味道的点心,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和什么种类的动物。
只是等白莫问到“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时,迪莉娅沉默了一会儿。她抬起杯子喝了一口根本不存在的茶,眨了下眼睛,才看向白莫。
“其实您不必这么试探。今天......如果从零点开始计算的话,我遭遇了一场追杀,体验了一次相伴牺牲的苏醒,经历了死亡和复生。”
她瞥了一眼白莫的手腕,脸上的笑容没有变过:“请不要那么惊讶,正如您所想,我一直存有意识,包括在‘死亡’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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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临近时,人的意识能存在多久呢?
迪莉娅不知道。
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但爱人的怀抱又太过炽热,她觉得自己就像置身于一片火海。
这时她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低沉,却又虚无缥缈。
“你得活下来。”
可她已经死了。
她早就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尤其是在雪白母牛悲伤地舔舐她手背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快死了。
只是她很遗憾,没能在死前最后拥抱着她的爱人,告诉他,不必自责,他已经为自己做得够多。
“你想弥补这个遗憾吗?即使会很痛苦。”
当然!
林诺压抑的哭声让她心痛不已,如果有机会能再回到他身边,她什么都愿意做。
存有意识,但身体已经死去。冰冷的液体浸泡在身体周围,没有重量、毫无安全感。她能听到声音,能感受到直接落在身体上的触碰,却无法表达自己的任何意愿。
一开始迪莉娅只能听到机械的电子音,以及她熟悉多年的脚步声,她几乎能从脚步轻重缓急里辨别出林诺的情绪。
很长时间过去,她开始对这种状态感到无法言喻的焦躁。
可在那个夜晚,她听见林诺的声音,哭泣着的,无助的,不断诉说着对她的爱意和对自己的自责,她忽然觉得,一切的忍耐在这一刻都不算什么。
如果连她都不在了,林诺还有什么呢?
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将在不久后陷入真正的深渊。
虽然看不见,迪莉娅却感觉到在林诺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以前林诺也会对着自己的“尸体”说话,但那天,她却从林诺平静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异常。
“我会唤醒你,迪莉娅,一定。”
然后,她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
某种钝器在脊椎里刮擦,妄图抽取出早已干涸的骨髓。整个过程持续了整整几天,迪莉娅痛苦地尖叫哀嚎,但连接着她身体的仪器毫无波动。
各种不同的液体开始附着在皮肤上,有些让她感到似乎躺在针山上,而有些灼辣得仿佛在炙烤皮肉,这是疼痛的地狱,永无止境。
但这些都不是她最恐惧的。
她开始听见哀叫、求饶,尖锐的声音刺得耳膜发麻作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