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床上,衣裳捂得严严实实,老鸨说,这样的打扮才是最适合的。
可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男人一进门就坐在桌前喝酒。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边喝酒,一边安静地哭。
她离开了那座楼,被带到一处宅院。
花草、小筑、朱门、铜镜,一切都很熟悉。
她很少见到男人,只是每次见上面时,男人都坐在一边喝酒。
他说,他曾经有个女儿,眉心跟她一样有块花瓣一般的红色胎记,如果她还活着,应该已经十四岁了。
他说,他曾有个温婉贤惠的妻子,她都会为他煮甜汤,做简单清口的小菜。
他说,那天不该让她们离开,不然母女二人就不会死。
最后他问,她愿不愿做他的女儿。
她知道事情的真相,可也知道有些话就该一辈子烂在肚子里。
所以她没有回答。
男人依然对她很好,就算没有得到回应,他依然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
身边突然有了很多真心关怀她的人。
她有了父亲,有了机灵可爱的贴身婢女,有了会每日变着样给她做糕饼点心的厨娘。
那是她一生中,除却百日那天的灾祸发生前,最快乐的日子。
然而这样的快乐,也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
灭门之祸。
对方是个修士,身为毫无灵力的普通人,他们一家上下五十口人毫无还击之力。
她颤抖着跪在男人面前,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听男人微动着的嘴唇在说什么。
断断续续地只重复着两个字。吴锦,吴锦。
她不知道该怎样描述那一瞬间的感受,只觉得浑身像是泡过了麻药,四肢僵直,连眼皮都动不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爹爹……不要,不要留我一个人,我害怕,爹爹,爹爹……”
一个尖锐的男声突然在她背后响起。“哈哈哈,竟然是千年难遇的天生阴体,不枉我来此一遭!”
她觉得自己该躲开的,但身体却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一股冰寒的气息从她身侧掠过,身后立刻传来了刺耳难听的惨叫。
她怔怔地回过头,看见如雪的一片白衣角。
“你这小儿!就为了几个蝼蚁凡人,追我千里,甚至不惜自损修为,修界怎会有你这般的疯子!”
她看见那人手持一柄跟他一样、通体雪白、素洁寒冷的长剑,人与剑宛如话本传说里的天神仙人,高寒不可攀。
他没有回话,只是执着那柄剑,直直刺进了屠戮者的胸膛。
她看着红色的血顺着剑身流淌,绕着凹下去的“凌”字蜿蜒而下,一滴滴落在染了父亲血的青石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