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知道自己并非凡类的时候,是他刚刚学会了化形。
他的一切,躯壳、能力、思维,都好像不是他自己生出来的东西,所以他对自己,总会产生出一种怪异的陌生与迷茫感。
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是谁呢?
还是一只鸟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身处一片混沌,只想着快点化形,好打破这种令他几乎要窒息的束缚。
可此刻他化了形,他却更迷茫了。
他坐在原地,呆楞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的皮肤柔软、细腻,不见任何毛发,整个人从远处乍一看,就像颗刚剥了壳的白煮蛋,又好笑、又怪异。
所以来人看见他的时候,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怎么?之前一身毛,化了形就弄成光溜溜的了?”
那人一身黑衣,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股独特的气势。就好像,这世间万物,不管山河、星月、还是飞虫走兽,都只是他手中的玩物而已。
睥睨天下。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那人弯下腰来,一双墨黑的凤眼只是这么带着笑意对上了自己的,他却突然无端地生出一种冲动。
他听见自己开口:“名字,我要一个名字。”
身着黑袍的人挑眉,他以为这人怕是会在下一秒就说出什么刻薄嘲弄的话来,毕竟,虽然那张脸好看,但勾起的唇总好似在嘲笑着谁一样。
可并没有。
“临渊。虽世人总念叨临渊羡鱼,可谁又说得清楚,究竟是因人到了水边、鱼群朝着倒影游过来似被吸引,还是鱼群本来就为了吸引岸边人的目光才浮上水面的呢?”
那人无缘无故地说了这么一段话,接了一句:“你的名字,就叫临渊。”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一直缠绕在他周身的陌生、突兀感倏忽之间全都不见。
他开始本能地调整自己的模样。
黑发,青眸,黑衣,黑袍。除了那双眼眸与长相之外,几乎什么都跟眼前的男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些自从他化形之后就消失的情感和记忆如溶洞里涌出的暗流,瞬间将他整个人都侵蚀。
临渊睁开眼睛,对着那人笑:“这名字真好听呀。”
他两眼弯弯,笑出一口小白牙,右脸颊上甚至有个浅浅的梨涡,可爱极了。
他那时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也不知道名字对自己的意义,但临渊并不在乎。
临渊只想守在这人身旁,以性命为誓,好好保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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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一生中,从未有过什么后悔的事。
就算曾经没有照顾好莫白,让莫白陷入险境、令莫连受制于人,但说实话,他并不后悔那么做。
他的本能就是保护自己的予名者,其他的一切,他都可以不在意、甚至毫不留恋地抛弃。
莫连是他的一切,更是他存在于世的唯一意义。
所以,当那漫天的虹光如网一样笼下来,而莫连却往前迈了一步、挡在他和莫白身前时,临渊本是毫不犹豫地准备上前,想着至少要与予名者并肩而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