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不疼呢?
他快死了,她的心也疼得像快死了一样。
凤凰泣血,那眼泪落在她的衣襟、胸口,晕出绝望的红。
这时,男人俯下身,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清风微拂,吹得树叶沙沙响。可不论是雌凰,还是与那乌鸦并肩立在树枝上的临渊,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说:“吃掉我吧。”
男人用焦枯的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在安抚一个惶恐不安的孩子。
这世间,绝不会再有第二人如此了解鬼凤,也如此了解这位唯一的纯种雌凰了。
他们早就有过鱼水之欢,女人本可以早有身孕,但她给自己下了诅咒。
繁衍是她的本能,但她对他的爱,超越了这种本能。
那天,她拔下了自己的指甲,对着湖面,一点点在身上划出深深的口子。
血从皮肤下涌出来,但却没落在地上。
那种鲜红的液体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刻成最恶毒的诅咒,最后凝聚成一个透明的符号,烙在她雪白的背上。
她的心脏每跳一下,那个符号就会吸取一丝她的生命。
神物的生命力和神力会凝聚在符号上,等它吸干雌凰的最后一丝力量后,一个全新的生命会从她的尸骨里诞生。
宛如涅 。
只是,凤凰重生,是神物的天赐轮回。而建立在诅咒之上的生命孕育,是悖逆天道的。
然而鬼凤一族,既然敢背离一次,就敢做第二次。
她不愿意把自己的爱人变成祭品,所以,她自己先一步走上了祭台。
既然在未来某一天,她腹中的小小生命需要强大的灵力作为滋养,那么,她愿意把自己献给它。
到那时,或许世间将会因为它的出生而崩坏坍塌,可她不在乎。
挚爱将亡,这世间万物,与她何干?
男人什么都知道。
他是必死之人,但鬼凤族唯一的雌凰不是。
他知道,只要她想,甚至能与天地同寿,因为,她是最后的雌鸟,没有什么能抹消她的存在。
所以,他想让她活着。
男人握着她的手,用那只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的左手去解她的发髻。
雌凰没有躲。
她吻上去,热切地回应着她的爱人。
男人的手脚笨拙,每次他被勒令、只能用右手帮她束发时,都会如临大敌,紧张异常。
有时失误难免,发丝会被扯得生疼,但她一点也不觉得那算作疼痛。
只是这一晚过后,等明天的太阳升起时,她知道,不会再有人为她挽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