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上挂了一整面的画布,上面涂满了各种色线的线条,乱七八糟的,颜色都暗沉了。

空气中飘着细细的粉尘,经过地板的时候会留下很浅很浅的脚印,好在有清风系统,空气一直在流通。

不同于杭景平日里的整洁,这间工作室很凌乱。

各种不同尺寸的宝石规板摆放的到处都是,墙角堆放着整箱没开封的硫酸纸,随处可见云尺、擦图片横七竖八地挂在画架上。

办公桌到处都是橡皮、卷笔刀等小零小件,几十只铅笔和画笔滚得到处都是,大罐大罐的颜料盒囤积在一旁。

宗应很意外这幅景象,他还以为杭景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一板一眼,严谨有序的。

往前走了一步,踩到了一支针管笔。

他捡起来看着手里的针管笔,试图去想象着杭景握笔时的样子,脑子里却只能浮现出一截无力的手腕和一道扭曲狰狞的疤痕。

宗应将这只陈旧的针管笔插进外套的胸前口袋里,小心地跨过地上滚落的颜料盒,走到了墙边的陈列柜。

柜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奖杯,时间都在四年前,另外还有十几个丝绒盒子,里面存放着造型很别致胸针、耳环,吊坠等珠宝首饰。

盒子上贴着便签条,记录着设计理念和成品时间,有部分是婚后的作品,数量不多,但也只到婚后第三年。

柜子太久没有打开,宗应刚拉开柜门就冲出一股陈味。

他顺手开了窗,接着从众多作品里挑了个黄钻的吊坠。

这颗黄钻的切工技术很高超,每一道折射出的光比阳光还耀眼,宗应想配一条项链,很合适给宗曦随身佩戴。

冬季风大,开窗后冷风灌进了房间,吹开了挂着的巨大画布,露出了墙上的彩绘画。

听到布料被吹起的声响,宗应随意地瞥了一眼,目光刚触碰到像是杭景为了寻找灵感随手涂鸦的画布,就被藏在画布后的墙面吸走了注意力。

那一瞬间,他像是被风冻在了原地,直勾勾地盯着被风不断吹开的画布后露出的一小块墙面看。

不知道是不是开了窗的关系,刺骨的阴寒倒灌进宗应的身体,他的手脚开始发抖,心跳也乱了,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

他往前倾了一下身体,却没踏出半步。

宗应就那么僵硬地杵在原地,隔着几米的距离望着那堵墙,明明那么近,就那么两步路,他却觉得面前仿佛横着人间炼狱的入口,竟没有勇气越过去。

直到宗应的眼睛赤红一片,他突然扑上前去,伸出颤抖的手,一把拉开了挂在墙上的画布,墙上的彩绘图霎时全部展现在眼前。

艳丽的红紫色和清冷的蓝绿色交织,绚烂动人的色感铺满了整面墙壁,万千繁星只是点缀,绮丽璀璨的极光从天际线降落在人间。

绘图者用色的大胆和线条的流畅,将神秘莫测的极光之景呈现得曼妙多姿,令人惊叹。

宗应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每一次喘息,都伴随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他以为这些天探知到关于杭景所有的过往,足够让他痛彻心扉,但此刻,他只觉得身体更是千疮百孔,就连灵魂都不复存在。

这幅画太熟悉了。

他在比斯公园的涂鸦墙上,见过一副一模一样的,比眼前这幅稍微简化一点,技巧稚嫩一些,但给人的震撼如出一辙。

任谁,都可以精准地辨认出两幅画源于同一个人的笔下。

宗应回想起林语抒说过的话,他说第一次见到杭景的时候,觉得他圣洁美好,是神赐予人间的礼物。

这个感受,和宗应当初在比斯公园看到林语抒站在涂鸦墙边,站在那幅画前,内心受到的触动几乎一致。

如果,如果不是巧合,如果是他搞错了极光图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