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序看着他澄澈明净的眼,里面没有悲伤也没有怨愤,他只是平静地说出原因。

“路叔叔他不同意吧。”迟序说。

路璨然嗤笑一声,“他才不在乎我和妈妈回不回去,委不委曲,他只在乎自己的脸面。不同意怎么了?我成年了,妈妈也是自由人。”

是全然的讽刺,不带一点赌气的意味,离开怕是他存了很久的想法。

也许上一次从路氏离开,也是想脱离吧。

迟序发现自己迟钝得可怕,不一定是迟钝,也可能是偏见。

“他想让你们回路家,你们不可能不回去。”迟序艰涩地吐出这句话,直视着路璨然,仿佛在期待什么。

“那又怎样,不反抗永远不知道自己能飞多高多远。我在路家就是多余的,何必留着惹人嫌,为着别人的面子毁了自己。”路璨然冷冷道,眼眸里闪烁着坚定。

迟序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种冷漠的神情,他总是能伪装得柔和又无辜,哪怕是在算计人、拒绝人的时候。

“你生气了?”迟序问。

生气?路璨然被他问得怔住了,刚刚好像确实有点凶。

“没生气,如果你是来劝我和妈妈回去的,那不可能,别浪费时间了。”路璨然脸色缓和了些,语气也稍稍柔和。

迟序闻言大概知道他误会了什么,默了默道:“不是路叔叔让我来的,我。”

迟序顿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空气似乎凝滞住了,淡淡的尴尬蔓延着。

“然然,谁来了?”谭令美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路璨然下意识把门怼上,匆忙解释:“敲错门了,又问我路。”

谭令美不疑有他,温声道:“把头发吹一下,该感冒了。”她拿着吹风机在沙发坐下,示意路璨然过去。

“妈妈给我吹吗?”路璨然走到她面前,有些受宠若惊。

“嗯,坐下吧。”谭令美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自己旁边。

他坐下来谭令美才意识到,然然长得很高了,比她想象的高。她缓缓起身,一手拿着吹风机,另一手试了试温度后,温柔地抓着路璨然的头发。

她的动作有些生疏,好几次扯痛了路璨然,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地笑着,时不时抬眸看一眼她。

“好了,早点睡吧,明天不能迟到。”不久后,谭令美放下吹风机,柔声叮嘱道。

路璨然站起来看着她,眼眸弯弯,“妈妈晚安。”

——

“你是然然?”明亮宽敞的琴房内,黑色落地钢琴前,坐着个身穿白色燕尾服的中年男人,他坐姿端正,双手还放在钢琴按键上,微笑着看向被引进来的路璨然,浑身透着股优雅从容的气质。

来之前路璨然从网上了解过池年的信息,当代最负盛名的钢琴大师之一,多次获得国际大奖和开展世界巡回演出,备受崇敬,是无数行走在这条道路上的人的终极目标。

据说池年为人很是低调,不是公开演出很少出现在人前,他也从未收过学生。

路璨然看过他演出的视频,留了个清冷出尘的印象,没想到真人看起来颇为亲切,没有一点架子。

“池叔叔好,我是路璨然。”路璨然微笑着道,模样乖巧。

“像你妈妈。”池年注视着他,片刻后说到。

“过来吧,到我这。”池年招招手,往一侧挪了些,给路璨然让出位置。

路璨然在他旁边坐下,有些拘谨地看向他。

池年弯着唇,纤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掠过,弹出一段动人的音符。

路璨然正想沉下心来欣赏大师的乐曲,音符戛然而止。

“会吗?”池年问,笑容轻轻浅浅的,如温和的风。

路璨然点点头。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他很喜欢的一个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