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喑的手心微微有点出汗,他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虽然这很荒诞,但他脑海中忽然就冒出那个画面,大三那年,住他宿舍对楼的同班同学坠楼自杀。那时候他正在阳台晾衣服,抬手将洗的纯白发皱的衬衣放在晾衣架上,放下晾衣杆时,刚好看见对面楼的高处,有个人影头朝下坠落下来。
他住的楼层不是很高,甚至听到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他猛地退后一步,头皮发麻,手臂被玻璃推拉门撞出青紫也没知觉。
没人知道他亲眼看见过,亲耳听到过一条生命的流逝,过了很久之后,每当有人提起这个人,为死去的人感到惋惜,沈喑便只当做若无其事地附和几句,他不愿意想起那个场面。
警察来过之后,差不多能确定是自杀,并且在死者的宿舍抽屉里发现了精神类药物。自杀是最不?理喻却最值得理解的事,这个人死前一定被严重的痛苦困扰着,不得解脱,无从救赎。段嚣是不是也困在不?名状的痛苦中呢?
沈喑摸不清段嚣要做什么,他感到紧张,心跳得越来越快,深深喘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别多想,要冷静。段嚣很坚强,他不会想不开的。是啊,段嚣坚强得惹人心疼。
天色黯淡下来,将夜未夜,西垂的日头有些惨淡。
倏忽,沈喑的瞳孔放大了一点,他看见段嚣后退一步,蓄势待发的强悍真气让他身上的黑色衣衫猎猎飞舞。
就是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连续两次,毫无阻碍地,从城下抓了两个人上来。真气盘旋在手腕,被他抓起的人不停挣扎,却只像断线的风筝那样无力。
抓他们上来后,人被狠狠的摔在地上,后背砸在墙角处,他们痛苦地弓着后背,扭着脖子抬头去看,究竟哪个把他们抓来的。
惊恐之余,他们的神情还有点疑惑,实在是想不起来,他们什么时候得罪过如此强悍之人。他们自信,最懂得看人下菜碟,按理,绝对不会得罪惹不起的人。实在万不得已,也会想方设法去灭口,断不会留下隐患......
两个人各怀鬼胎,打量着段嚣,有些眼熟,仔细瞧得太久,一下子却跟灯下黑一样,想不起来哪里见过,?能不久前刚刚打过照面,也?能是很久之前就看过这张脸。
其中有个机灵一点的,掐了一把大腿,他想起来了,就是他嘛。
见过,看不出什么来头,一介武夫而已。这个守卫他自己一介武夫,没见识过术法,看不懂修真的境界,看谁都是差不多的武夫,因为无知,倒也给他壮了胆子:
“这不是下午多管闲事的那小子吗?你知道你下午得罪的是什么人吗?”
“那?是吕丞相家的小公子,我告诉你,你早晚吃不了兜着走。我们哥俩帮吕家做了不少事,跟他们还算说得上话,你要是愿意跪下来求我,说不定我们哥俩还能上门帮你说说情。
他搓了搓手指,比了个要钱的手势:“当然,走动关系,要花的银子?少不了。不过就当花钱买命也很值,你说是不是?
段嚣不怎么着急,盛宴早晚都将开始,不差这一时片刻。
他轻轻摩挲这自己刚刚抓过人的手指,因为厌恶,面色如寒霜,?笑的是刚刚说话的守卫还以为段嚣在紧张,以为他被吓住了。
段嚣薄唇微启,低沉幽冷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城楼之上掷地有声:
“花钱买命,买的来吗?”
那个守卫几乎对自己的话术十拿九稳:“你总得试试呀。”
他以为段嚣也许还在为那姑娘抱不平呢。毕竟自己拉偏架,左右气不过,年轻气盛,仗着功夫好,想来教训他们哥俩一顿,出个风头当回侠士,这种事儿以前不是没遇到过,黑心事儿干多了总会再河边湿鞋。
那个守卫总有法子对付他们,这太简单了,他们摸出来的道理扛得住事实的检验:君子侠士最不值一提,因为越重道义死得越惨。
他身边的另一个守卫也看“明白”事理,虽然隐隐觉得这种熟悉感不是刚见过一面那么简单,但也没有多想,只是跟着兄弟附和起来,添油加醋:
“光天化日,胆敢当街行凶,还以为你是仗了谁的势呢,哈哈,没想到是两个愣头青,还想玩侠骨柔情那一套。那‘柔情’在哪儿呢,那姑娘怎么样了,她还不得感激涕零以身相许?”
“诶,怎么就你一个人,跟你一块儿的那个小白脸呢?该不会跟那姑娘私会去了吧?要真这样,你俩?是一块儿救的人,风头全被他出,你?真冤。都这会儿了,该不会已经滚到榻上去,干得......”
躲着后面的沈喑眼前一黑,心中万马奔腾,张口想骂一句“草你妈”,又觉得不太文明,还是算了吧。他还得当个以身作则的五好青年,拯救段嚣。
这古代人真尼玛能联想,怎么会看见顺手搭救就想到以身相许,看到姑娘小伙就想到榻上如何......他不禁想起鲁迅先生讲过的段子:“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
说得有道理,然而沈喑这一路跟着段嚣,连姑娘的头发丝都没见过,无故被点名,就很暴躁。要不是还得藏着不能出来,沈喑真相上去抽他。
想着想着,心想事成,想什么来什么。
“啪”得一声脆响,那人被段嚣扇了一个耳光,嘴角都被打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