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喑的指尖抚过段嚣身上经年不愈的伤疤,段嚣弄得沈喑嘴角沁出血来,又温柔地舐去,就着唇齿间一星半点的血腥气,抒发压在心间直至炸裂的情绪。
段嚣将下巴抵在沈喑的肩头,泛白的骨节紧紧抓着沈喑的腰侧。沈喑痛而不避开,段嚣的手劲儿很大,若是褪去衣物,恐怕自己的身上早已遍布红痕。
“沈喑,沈喑,沈喑……”
段嚣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天地之间,他想抓住的东西,只这两个字而已。
沈喑一遍遍抚着段嚣的背,回应他。
良久,沈喑松开段嚣,又倾身吻了吻段嚣眼下那颗朱砂痣:“都说长这颗痣的人爱哭,可是段嚣,你听我说完,你可别哭。”
“你是我的师弟,是我的爱人,你是一个,跟我的命数早就缠在一起的人,我看不得你哭。”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其实你都明白的,你怎么会不明白呢。”沈喑百般无奈却又百般温柔地拉过段嚣的手,“但是呢,既然你问了,那我便说给你听。”
“你说,命数总跟你开玩笑,你所看重的东西,一件接一件幻灭。而我,是你最后的念想。”
“天地浩渺,除了我,除了像我们现在这样,无所事事地看看风雪,数着日升月落,你已经没有任何事可做了。”
沈喑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呢,我也一样。”
“我本不属于这里,但我来了,遇到你,从始至终,我只有你。你能明白吗?”
“嗯”,段嚣眼下那颗泪痣艳得刺眼,但他没有掉眼泪。他明白,他真的,全都明白,却也觉得释然,“你出现过,我便够了。”
沈喑细细一想,倒也觉得开怀,生死同命,也没什么不好的。
至少,段嚣至死都还是段嚣,没有被泯灭人性,变成故事预设中那样一个,为仇恨所驱使的傀儡。如果迷局最终的解法是双死,他心甘情愿。
远处,耳聪目明的医仙几乎被酸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必这么麻烦,你们一块儿活下去不好吗?”
感受到沈喑和段嚣的目光一同朝自己投过来,一直被默默忽视的仙医倍感满足,终于在他俩中间找到了一丝丝存在感,他抱着胳膊,“准确地说,是咱们三个,一块儿活着出去。”
“事成之后,你们俩再继续浓情蜜意,我就该干嘛干嘛去。”
“所以现在,二位可否分点时间给我,我们商量一下如何逃生?”
段嚣已经懒得理会任何能救他这种话了,就算拿到的方子真的可行,实施起来必然也是难于登天,就比如之前遇到的那个怪老头,方子是给了,但也仅仅是把他们诓来西岭。
这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倒霉地方,信了他的邪,来这儿找什么无患玲珑果,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
段嚣随便打量这位医仙几眼,莫名觉得这人跟他们之前在城中遇到的那个,疯疯癫癫叫他们去找无患玲珑果的大夫十分相似。
倒也不是说长得像,除了他们都喜欢留长白胡子,他俩面容上一点儿不像。他们是气质上相近,尤其是那股损劲儿,简直如出一辙。这两个不着调的大夫可别是师出同门,一会儿又指点他们去找什么无患玲珑果。
段嚣开始盘算,三代以内,百家之中有多少是医修。这也不怪他很难一下想到,现在的修真界满天跑的都是剑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行医问道就沦落成方士炼丹那等异端邪说了。
医修百家,已然没落多年。
段嚣想到的,沈喑当然也想到了,但他还是表现出比较感兴趣的样子,反正大家现在都被困在这里,问一句又不会吃亏,权当消遣解闷了:
“你能救他?”
“我当然没那个本事”,白胡子医仙摊摊手,“就他这个情况,天生冰髓体,年幼时又落下寒疾,后来不但不知道休养生息,反而变本加厉地折腾自己,他这十几年,跟一心求死有什么区别?”
沈喑早该想到的,他有点后悔自己多此一问了,反正问了也白问,不过是给自己添堵罢了。
不等沈喑开口,那个医仙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意味深长道:
“但这个能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