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的眼窝中,一双眼睛忽地亮了亮。
老道便也不急收摊子了,叉着手很不客气地问道:“如今天相师横行,没想到还有人想要让道士帮他算命的?”
世上的天相师也就才几个,有一个在宫中,其余的都不知道归隐何处,哪是那么好请的,他这话便是在故意撒气的了。聂家的先人同一名天相师结好,所以才定下了聂家后代都由那名天相师的后代来看卦象的规矩——不过,天相师向来短命,到聂秋这一代,给聂秋算命的天相师那一脉大概也只剩他一个了。
聂秋也不恼,又重复了一遍,“请道长帮我算上一卦。”
“你……真是无趣!”老道摆摆手,盘腿坐了下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了纸笔,“生辰八字?”
生辰八字这种东西是不能随便说的,方岐生看那老道实在不靠谱,他本来坐在房檐上,正想着要不要跳下去阻止聂秋,却见他冲自己摇了摇头。
笔尖已经沾上了墨,聂秋也不隐瞒,直接将自己的生辰八字写在了纸上。
老道接过来,一边掐着手指一边皱着眉头思索,过了半晌才忽然动手撕掉了那张纸。
枯瘦的老头掩着嘴压低了声音,桀桀笑道:“果然是你。”
聂秋神色不变,听他这么一说后才露出了微笑,“道长看出来了?”
“天金满,天水虚,贪狼星高悬,红鸾星动。”老道仍是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除了聂家那位,还有谁能有这种卦象?”
他当初的卦象可是直接轰动了整个江湖,过了十五年,虽说很多人都记得不清楚了,但像天相师或者道士却是不可能忘记的——卦象一出后,那位天相师来回算了十多遍,最终才肯确定自己没有算错,而那之后,想来聂府给聂秋算卦的道士几乎踏破了门槛——不过基本上都被搪塞了过去。
十五年前的事情都能记得一清二楚,而且确确实实会算命,这老道不是被蛊虫所控制了。
聂秋直白道:“道长颈后的蛊是自己养的吗?”
老道下意识抚了抚脖颈上蠕动的蛊虫,笑了笑,“以身饲蛊,一脚踏进黄泉路,听过没?”
半生半死的状态下,是能看见许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怪不得自己一见这老道便浑身冒冷汗,聂秋心想,原来如此。
幼时有道士看聂秋天资过人,便想收他为徒,被聂迟拒绝了,虽然聂秋那之后并没有对此术进行任何学习,却还是比常人更加敏感,就拿老道这件事来说,其他人都没有看出他身上有什么不对,聂秋却一眼便觉得他十分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今天可算是让我大开眼界,以后便有的向那群老不死炫耀了!”老道哈哈笑道,“我觉得我们以后还会再见面,所以你记好了——”
“我姓徐,单名一个阆字。”
老道将手腕一翻,从袖中滑出两个锦囊来,“这个给你和你那个坐在房檐上头的朋友。”
他最后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一言不发地收拾好摊子后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