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秋难得有点好奇,好奇她究竟是不是为情所困,才做出这种不求回报的事情。
他刻意露出了欲言又止,疑惑不解的神情,带着点探究的目光,果然,田挽烟很快就明白聂秋是在好奇自己为何要为覃瑢翀做到这种地步,也不跟他绕弯子,开口解答了他的疑惑。
“聂公子或许以为我真是爱覃瑢翀爱到了骨子里,才肯不远千里来到镇峨城,请你帮我这个忙,也是帮他这个忙。”她说,“你如此心细,肯定也猜出他心有所属,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也并非是我难以启齿之事:我请你招魂引鬼的对象,便是他喜欢的人。”
“不过,男子是永远无法明白了,那些所谓的为情而死,不求回报的女子,不是因为爱一个人爱得难以割舍,只是争那么一口气,所以才又倔又固执,咬紧了牙关不肯松口。”
田挽烟此前欲言又止、难以启齿的表情仿佛是装出来的一样,在她脸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聂秋想,他或许确实是永远都无法明白这样咄咄相逼,莽撞又肆意的感情。
“从我知道他心仪之人已经辞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再也不可能在他心中留下一隅栖身之处。”田挽烟的语气陡然变得尖锐起来,唇齿间有破碎的笑意,混着气音,显得格外具有攻击性,每个字眼都像是针一般锋利,“这不是很不公平吗?活着的人永远都比不上已经死去的人,因为活人还有得挽回,而死去的人,遗憾就永远留在那里了。”
但是步家可以做到。聂秋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是因为什么平庸可笑的“爱情”,就算是输也要输得痛快,她只是这么想的而已。
田挽烟抿了一口茶,清了清喉咙,也不想和他聊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了,接着之前的那番言论,继续说了下去:“田家司卦,步家司魂,青家司符,不知聂公子是否知晓?”
前两者是知晓的,而后者倾覆已久,连零星的传闻都没有流传下来。
听完聂秋的回答后,田挽烟说道:“原本,田家、步家、青家的先人,皆师从华胥氏门下,深居山中,与世隔绝。姓田的弟子善用卜卦,姓步的弟子善御魂灵,姓青的弟子善使符箓,起先,他们只认为这三样术法是相互联系,密不可分的,可越学到后面,他们就越发现这三样术法完全不同,直至最后学无可学,只好分道扬镳,各立门派。”
“三位先人的性格各异,导致三大天相师世家所走的路子都全然不同。”
“田家的家纹是白泽,步家的家纹是虚耗,青家的家纹是烛龙。”
“田家所执掌的不止是卜卦,占候星象,对于田家来说,‘如何找到避免灾祸的方法’,逆天改命,将灾厄渡往彼世,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田挽烟喟叹道,“所以,田家不像其他两个天相师世家一样,一味地避开凡尘的侵扰,而是选择了入世,大隐隐于杂役走卒之中。”
“那些在街边吆喝着的算命先生,除了招摇撞骗的,其余的基本上都是将田家的卜卦之道作为依据,对于我们来说,这些条例法则本来就算不上什么秘密。”
“相较之下,步家应该是你最熟悉的了。步家执掌魂灵,遣鬼守灵,布阵镇宅,居于封雪山脉中,因为身上的阴气太重,厉鬼缠身,怨气难消,所以从来不在傍晚外出。”她说到此处时,顿了顿,“原本的步家没有那些护身的恶鬼,也没有‘招鬼’和‘通邪’之术。”
“至于青家,对于世人来说是最神秘莫测的天相师世家了。烛龙衔烛执炬以明世,后又避尧日于幽都,青家也避世人于山.埃低谷,隐于无光的暗处。若不是因为青家与步家皆倾覆,我又有意向叔父打探此事,他没了什么顾忌,才肯将此事说给我听。”
“什么辟邪的符箓,什么祈福的符箓,那些东西都只是青家术法的皮毛罢了,甚至是两三岁的孩童都会画,更别说那些家主长老了,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如同孩童戏耍时的把戏。虽然我也未曾见过青家之人,但是听叔父所说,这群人所使的符箓皆为逆天毁道之物,田家和步家完全无法与之相比。”田挽烟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叩击着,似是在回忆,“青家的人,说是疯子也不为过,所追求的,所掌握的,都不是常人能够理解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