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有那么一天终将来临,也不该是由我这个闲人来动手,潮水会将朝廷吞噬殆尽。”
白玄不解其意,喃喃重复了一遍“潮水”这个词,不知晓徐阆所指的是什么。
“你听过这么一句话吗?”徐阆回过身去,背对着那座宅邸,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话音未落,骤雨卷着夜风呼啸而至,大雨倾盆落下,是豆大的雨滴,跟冰雹似的,砸到脸上都是疼的,瞬息间便将两人淋得透彻。徐阆惊慌失措地喊了句“下雨了”,摸遍了全身也没发现能遮雨的东西,只好将外袍脱下来,草草地笼在脑袋上,动作十分狼狈。
他窜了两步出去,转头一看,才发现白玄根本就没跟上来,直挺挺地站着,像块石头。
徐阆的脑袋转了几个弯,福至心灵,忽然想到,云上是没有雨的,白玄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见过雨,也不知道避雨这回事,更不知道淋湿了会着凉生病——哦,神仙是不会生病的。
白玄透过茫茫雨幕,看见徐阆两步并作三步,又跑了回来,很着急,伸手拽他的衣袖,嘴里念念有词,隔着层雨声,显得模糊不清,大概是觉得将他扔在雨里太不像话了。
面前的凡人抓过他的衣袖就要跑,几步窜出去,动作很快,白玄下盘稳,倒是不会被徐阆拉得打趔趄,白玄被他拖着走了半步,大抵是明白他想干什么了,于是启唇唤他姓名。
“徐阆。”
徐阆是全然没听见。
“徐阆?”
徐阆继续往不远处的屋檐跑。
“姬晚烛——”
白玄反握住徐阆的手腕,用了巧劲儿,让他止住脚步,也不至于被这雨水覆盖的地面所滑倒,徐阆蒙在头顶的外袍湿得领口处淌水,额前的碎发也湿漉漉地粘在眼皮上,全然是看不清面前的景象,只隐约看见戴着鹿角面具的仙君抬手掐诀,冰冷的雨珠向四周溅射。
徐阆愣了愣,还以为是雨停了,扯下外袍,把脸上的水珠抹去,一看,雨下得很大,没有半点要歇气的意思,而那些落下的雨珠,再没有半点能沾上他的衣角,他的身上仿佛覆着一层薄薄的屏障,将雨水隔开,顺着他的臂弯往鞋尖处流,然后融为积水中的一滴。
他复又看向白玄,白玄却依旧淋在雨中,不躲不避,只给他施了个避水的诀,然后便将刚才握住他手腕的那只手收回袖中,抖开袖口,玄色的银纹缓慢流淌,将他的指尖也遮去。
大雨滂沱,满月被掩埋,天边撕裂了一个口子,宛如铅水的银河向下流淌,化作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