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饶是聂秋和常锦煜,也有些疲倦了。
在满月过后的第二夜,他们寻了处偏僻寂静的地方,架起了篝火,准备小憩片刻。
许是因为那些记忆太过漫长,也太过厚重,直到这时候,望着眼前噼啪作响的篝火,等待黑夜在火光中沸腾,聂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们在昆仑只度过了一晚上。
盈盈的微光点缀在枝间,他半倚在树干旁,抬眼望去,竟分辨不清明月与繁星。
聂秋忍不住想,当徐阆身处凡间的时候,遥遥望向浩渺无垠的苍穹,会想起什么?
不远处,常锦煜面对缓慢燃烧的篝火,盘腿而坐,他取过水囊,拧开盖子,只听得咕咚咕咚几声,他灌了几口水,润了润干涸的喉咙,将腹中那点仅剩的鱼腥味也冲刷殆尽。
“前辈。”他刚搁下手中的水囊,便听到一声轻柔的呼唤,常锦煜抬起眼睛,望向声音的来源,聂秋的视线和他一触,后半句话就说了出来,“之前有些话,我还没来得及问。”
得到了常锦煜的示意后,聂秋继续说道:“前辈在玄圃堂时,曾说过‘这里是仙冢,埋藏神仙的陵墓,所谓的玄圃神君,白玄,早已陨落’之类的话,前辈还告诉我,如果我心生怀疑,你可以用事实来印证这一点。谈话结束后,前辈说要带我们去看个东西,不过,那时候红鬼告诉我,有人进入了玄圃堂,所以我们未能去看那样东西,而是去寻了徐阆……”
之后发生的事情又太过繁杂,他来不及细想,直到这时候,才记起还有这么一回事。
“关于这个啊。”常锦煜松开衣襟,让晚风带来丝丝的凉意,他沉思片刻,说道,“你在进昆仑之前不是通过那张鹿角面具‘看到’了我吗?你告诉我,你看见了占据整个视线的巨大石碑,听见溪流潺潺的声音,嗅到空气中潮湿、阴冷、封闭的气息,我也给了你肯定的答案,那确实是玄圃堂深处的景象。而我那时候,正是准备带你们踏入玄圃堂的更深处。”
“你从甬道走进玄圃堂,肯定看见了甬道两侧的壁画吧?”他问道。
是的,聂秋记得,甬道两侧描摹的壁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悠久而厚重。
左侧的石壁上绘着绵延不绝的漆黑火焰,怪异的野兽在被火焰烧成灰烬,显出一幅炼狱般的画面,仅仅只是看上一眼就能够让人感到心悸;而右侧的石壁则描绘着白狐,身上有血一般鲜红的纹路,月光编织成它的皮毛,流云化作它的四足,不断向甬道深处奔赴。
现在回想起来,那只狐狸明显是白玄,而另一侧的景象则彰显了他处刑者的身份。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仔细观察过那些壁画。”望见聂秋赧然的神色,常锦煜露出了然的神情,也没有责怪他,说道,“我在玄圃堂呆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早就将那些壁画摸索得透彻了。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那些壁画,不是一笔一笔绘制成的,而是自己生长出来的。”
至于常锦煜是如何发现这一点的,这就说来话长了。总之,他也是在玄圃堂呆了将近大半年,结果有一次偶然看见壁画的角落里竟然出现了自己的形象,常锦煜绷紧了神经,几天未睡,将这玄圃堂翻了个底朝天,这才确定,没人来过,那壁画是自己长出来的。
“玄圃堂深处的石壁上,也绘有奇特的壁画,正是诸仙陨落的场景,不论是星宫,天庭,还是那位三青仙君,都在其中。”他说道,“壁画的尽头,是一只九尾白狐跌落云端的场景,如果在这里止住脚步,抬眼望去,便能够看见那两座石碑上镌刻着几个字——”
从很高的地方透下来的光在石碑上肆意流淌,瀑布一样向下坠去,浇在盘桓的浮雕上,摔成碎片,填满了石碑上的文字,是一派清清朗朗的景象,有种别样的圣洁肃穆。
左边的那座石碑上,刻着:光,风,霁,月。
而右边的那座石碑上,文字斑驳不清,常锦煜一字一字摸索着,才知写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