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那射日的羿,像是那牛郎与织女,像是那触断不周山的共工,无人知晓这些故事能够追溯到什么时候,也无人知晓这些故事是从何而起,是真是假,有趣无趣,其实并不重要。
而徐阆现在所做的事情,说来有几分荒诞不经——他是在创造神话,用口耳相传的方式将这故事一代代传承下去,几十年倏忽而过,到了那时候,没人知道它究竟是真还是假。
梁昆吾告诉他,三壶月出世之际,必定天生异象,而他需要为这一切找个合适的理由。
对神仙来说,是仙是魔,不过一念之差;对凡人来说,是仙是魔,也不过一念之差。
倘若有合适的理由,那便是善,是白,倘若没有合适的理由,那便是恶,是黑。
世人是朴拙的,愚昧的,盲目的,赤诚的,所以徐阆必须要在他们心中留下印象。
他将这池中的水搅得浑浊,坐在岸上,支着一根竹竿垂钓,慢悠悠地等着愿者上钩。
十多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徐阆自认为修得功德圆满,于是很欢喜地入了凡间,寻了处茶馆,那台子上的说书人,敲着折扇,噼里啪啦一通,好似暴雨倾盆,正是说得兴起的时候。
“有传言道,珺瑶仙子被贬下凡后,在一家小酒肆歇脚。”
徐阆正准备将茶杯端到唇边的手微微一顿,总感觉他这措辞叫人听了不痛快。
“她饮着酒对月而坐,恍惚间似乎看见月亮在酒坛中隐隐绰绰地化为了三轮弦月,那月亮皎洁得似乎近在眼前,使她不由得记起了自己在天宫时的逍遥生活,不禁悲从中来。”
说书人清清嗓子,摇头晃脑的,继续说道:“珺瑶看着看着便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回到了天宫,她抬起头看见弦月高悬,就像她在酒坛中看到的那样,似有三轮月亮交叠相映。”
徐阆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咽不下去,堪堪悬在那里,有点儿进退两难。
“她走出酒肆想要用手触碰那轮离得极近的月亮,却没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水池旁,一脚踏空,跌入了池中,水面上的月亮四散,碎成了浮动的流光。”说书人将手中的折扇展开,“之后,珺瑶仙子没能再浮起来,残存的尸骸便随着时间在水底沉着,化成了个宝物。”
“那宝物,名为‘三壶月’,无人窥得它的真容,只能……”
徐阆没把后面那句话听得完整,噗地一声将嘴里的滚烫茶水吐了出来,呛得上气不接下气,引来旁人的纷纷侧目,他却无暇顾及,一边擦着眼角挤出来的泪花,一边扼腕不已。
这是他编出来的?他万分悲痛,总算在此时此刻体会到了“众口铄金”这词儿的含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