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阆赔着笑脸,心里却是苦不堪言,面前这头狮子怒火朝天,非要从他这里讨个说法。
要讲这件事,倘若破军再细细追问下去,就不得不牵扯出白玄留下的那宗卷轴,就不得不牵扯出白玄自甘舍弃神格,堕入苦海的事情,就不得不牵扯出九殿下天生双窍的事情。
珺瑶是个引子,是露在明面上的花,而底下又连着密密麻麻的根,纠缠不清。
徐阆的思绪飞速转动,很快就想出个办法,索性也不瞒着破军,将他想知道的全都告诉他,这样一来便可暂时堵住他的嘴,叫他没有心思追问别的事,“抱歉、抱歉,之前没有将原委仔细地告诉星君,是我的不对,我疏忽了,星君将我放下来罢,我保证向你解释清楚。”
破军知他油滑,虽然依言将徐阆放了下来,覆着铁甲的手指却还是紧紧地攥住他衣襟,穷奇在他身后缓缓浮现,磨着牙齿,绕着徐阆踱步,竖曈凝视着他,仿佛看着待宰羔羊。
“星君,你这未免也太警惕我了……”徐阆干笑了两声,破军冷着脸,不接他的话茬,他只好自顾自地往下说道,“我此前没敢告诉星君,是因为这件事本身应是违背常理的,星君是东华帝君膝下的第一号将领,恪守律令,本领又高强,我是怕星君知晓了之后,会动怒。”
他将白玄是如何去的人间,如何从遗落的战场中带走的胎儿,如何从撰仙阁讨来的名,又是如何为小孩儿重铸的身体,如何留下的三壶月,以及三壶月的妙用,都告诉了破军。
而那些细枝末节,徐阆则是一笔带过,破军的注意被引到了三壶月上,便没有追问。
破军星君松开徐阆的衣襟,怒火消了大半,沉吟片刻,问他:“武曲的星盘能触及冥冥之中的天命,也能通过三壶月操纵时间,玄圃仙君给你留下的卷轴中,当真是这么说的?”
“在那旁边的木盒中,便是我利用所剩无几的灵气凝聚而成的,名为‘三壶月’的法宝,它可罔顾法则,令时光逆流。至于这天界能够直接操纵时间流转的,除我之外,还有星宫的武曲星君,她所持的星盘可以触及冥冥中的天命,破军星君应该不会因私仇而拒绝你。”
白玄提笔在那卷轴中落下的字句,确实是这么个意思。徐阆点点头。
破军星君忽地长舒一口气,按了按紧缩的眉头,喃喃自语道:“怪不得,在陨落凡间之前,武曲唤出了星盘,将其交给我保管,当我问起时,她告诉我,我以后会用得上此物。”
星河破碎成千万条细长的支流,纷纷扬扬,落在众星君的身上,星辰也变得黯淡无光。
而银丝如雪的副将微微阖眼,声音带着缱绻的暗哑,说道:“嘘,天机不可泄露。”
究竟是武曲与玄圃仙君私下商量好了,还是因为一种无法形容的默契?破军不知道。
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徐阆已经羊入虎口,硬生生凑到了穷奇的面前,仗着破军还在这里,穷奇不敢伤人,他就更放肆了,捉了穷奇的前足,揉它的肉垫,然后又去捏它的脸颊,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诶哟,这不是穷奇吗”“好久不见啊”之类的话,聒噪得很。
穷奇脸颊上的那点肉被他捏得向后耸去,露出尖锐的獠牙,明晃晃地竖在徐阆眼前。
可徐阆就是能装作没看见,它实在是烦得不行,尾巴一甩,狠狠地拍开那双胆大妄为的手,嘴里发出一两声示威般的呼噜声,旋身便躲进了破军的身后,将身形重新融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