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从未有过的目光凝视着他,打量着他,从眉眼到唇际。
纪筝愣了,笑还僵在嘴角,是他先动的手,撩的人,点着的火,没人给他负责扑灭。
他大脑一阵空白。
心底突然冒出来了一句:“从此君王不早朝……”
做什么做,还做什么大事!
明辞越又笑了,笑的时候,唇线被拉出了弦月的弧度,映衬着月光,笑得很轻很轻。
纪筝默默把身子转了过去。
嘴上说着不做大事,可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认真关注着水域高度,放出的过少,引不起顾家注意,起不到警示作用,放出的过多,又会淹没农田。
明辞越在他身后道:“圣上从皇宫匀水浇灌天下桑田,千古以来未曾有过,明日百姓早起就会看到重新充盈的渠水。”
“臣替他们,先行谢过圣上。”
“这等荒唐事,你不拦着朕?”
纪筝瞥了他一眼,散漫地随口道:“朕哪里是为了他们,朕就是恣意妄为,蛮横无理,为了找一珠子竟搬动百年水闸,干扰风水地运,谁会懂得,那些朝堂上直言进谏的百官会懂得么?”
“臣与苍生万民会懂得。”明辞越淡然道,“臣,以及天下百姓,与圣上同担。”
明辞越,天下百姓,会与他同担。
纪筝眨了眨眼,鼻头一酸,差点没绷住。
他没那么伟大,没那么镇定自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引一河治万田,他无时无刻不在害怕,心里发怵极了,害怕后果,害怕责任,害怕弄巧成拙,害怕得要死。
此事过后,会有人咒骂他的暴虐,会有人警惕他的谋略,会有人歌颂他的功德,但唯独没有人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心底有多么害怕。
只有明辞越会知道,只有明辞越会懂得。
一次又一次,无条件地站在他的身后。
纪筝刚想开口说什么,他们脚下的土地猛然一阵晃动。
“圣上危险。”明辞越再一次拉近了距离,把他拢进了怀中。
知道是不远处合闸带来的正常震动,只会有这一次。但纪筝不说话,也不推开,借着危机,任由他的侍卫僭越地护着他,抱着他。
他忽地就想起了之前读过的一句话。
“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身后细细簌簌一阵响声,明辞越好似把他的身子微微挪开,自己扶在了栏杆上,有些异样。
纪筝凝眉,转过了身去瞧。
只见栏杆上一坨黑,明辞越的手就搭在黑渍一旁,俯下身子,神情认真专注极了。
“看什么呢?”
他那么喜洁之人,怎么会主动碰这种东西?
明辞越瞬间收手,用长袍盖住,遮遮掩掩道:“没什么。”
纪筝好奇:“朕命令你有话直说。”
明辞越哑声了,沉默地伫立着。
“又背着朕偷偷摸摸做了什么?”明辞越越要拦,他就越担心,心头猛然闪过不详的念头,一把推开明辞越的手,“朕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