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酒后暧.昧狼藉的夜,那些记不甚清的潮色细节,晚了数月,沿着长长的神经回路,全部奔袭而来,让他全身麻痹僵硬,让他被自己的荒唐放.荡掩埋吞噬。
被无限放大的感官错觉,甚至让他觉得这空中弥漫不散的,还有酒的醉香,和他俩纠缠在一起的喑暖含混味道。
原来在他俩离开后,这顾三公子的屋子就没有清理,没有打扫,永远保持在他离开时的模样。
顾丛云进来过吗,为什么不收拾?就因为自己暂住过一夜,他对这屋子嫌弃厌恶到了这般地步?
纪筝沉浸在这情境中半晌,险些忘了来这的目的,直到窗户那丁点透光的手印处,印出了屋外院门口的一个身影,打着灯笼,走路飘忽,月光下投在墙根的影子细长,远没传闻中的那般可怖,一看就是个活人。
纪筝微微定下了心神,准备等顾丛云自己进来再谈。
谁知下一秒,一个冰凉的东西自后贴上了他的面部。
外面的人影是顾丛云,那这个是?
……真的闹鬼?
侍卫就在外面!他想也未想,第一瞬间的惊恐根本无法遏制,让他刹时就要叫出声来!
“我,我,是我。”那声带哑坏得根本就不像活人的,但纪筝却猛地反应过来。
他是大燕高高在上的皇,所有人都在他面前称臣,称奴,只有顾丛云,他只称我。
如果后面的是顾丛云,那外面的又是……
纪筝刚平息半秒,转瞬又牙关打颤,僵着脖子想要一寸一寸拧过头来。
“不想被他带走就别说话,别转头,别看我。”搭在他面部的凉意撤了下来,顾丛云一反往常地丝毫没有触碰到他,始终克制在一个君子距离。
“圣上是来抓鬼的吧?”嗞哑的声带发出一声怪笑,“鬼来了。”
鬼来了。
那人影似乎对顾三公子的居所没什么兴趣,只从这经过,脚步直奔后院,那里才是武安侯的书房。
就在那人经过窗前时,乌云也刚好从月光上让开一寸,纪筝看得一清二楚,一张男女莫辨的阴柔面孔,没有红纱遮掩,妖艳得更显怪异。
是黎婴。
他细长上挑的眸子,很冷很淡似是随意地扫了过来。
纪筝连头皮都紧绷了起来。
只不过此刻屋外比屋内亮太多,从外面往里看确实不容易看清,黎婴顿也未顿,很稀松平常地沿着道往后走去。
待到脚步声从屋后彻底消失,纪筝都没能彻底从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里走出来。
两军交战之际,黎婴怎么会从千里之外的战场消失,出现在京城被封禁的侯府里装神弄鬼?
“他……在干什么?”纪筝下意识地问出了声。
“明长暮的书信在我爹的书房里,他扮鬼把那些扬到兵部,兵部尚书胆小怕死,不敢处理,就再给还回来,他再每天半夜过来取走,持续好几天了。”
纪筝难以理解,“这又是为什么……”话说一半他又突然想起来,“你的嗓子?”
在纪筝下意识要转头的一瞬间,他感受到身后人触电似地猛地躲远半步,又厚又脏的斗篷从他眼前一闪而过,顾丛云的匕首柄隔着衣物抵在了他的后腰上。
“转过头去!”顾丛云的声音明显慌极了,连带着不似人声的嘶哑咳嗽,那匕首柄抵了没一会儿,又缓缓收了回去,“失礼了,就这样谈吧,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顾三变了,那个贵胄之家天之骄子,骄纵狂放的公子哥随着这偌大的侯府被连根拔起,一夜倾颓消失不见了。
纪筝说不出来,只知道他不一样了,却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敢贸然回头惊吓到他,只是定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