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他们又决定了第一笔生意是放款“救济”朱吟秋和陈君宜两位企业家。
“孙吉翁就和那边信托公司方面切实交涉!这件事只好请吉翁偏劳了。”
吴荪甫很兴奋地说,抱着必胜的自信,像一个大将军在决战的前夕。
“那么,我们不再招股了么?”
唐云山在最后又这么问一句,满脸是希望的神色。
“不!——”
三个声音同时很坚决地回答。
唐云山勉强笑了一笑,心里却感得有点扫兴;他那篇实业大计的好文章光景是没有机会在报纸上露脸了。但这只是一刹那,随即他又很高兴地有说有笑了。
送走了客人后,吴荪甫踌躇满志地在大客厅上踱了一会儿。此时已有十点钟,正是他照例要到厂里去办公的时间。他先到书房里拟好两个电报稿子,一个给县政府,一个也由县里“探投”费小胡子,便按电铃唤当差高升进来吩咐道:
“回头姑老爷有电话来,你就请他转接厂里。——两个电报派李贵去打。——汽车!”
“是!——老爷上厂里去么?厂里一个姓屠的来了好半天了,现在还等在号房里。老爷见他呢不见?”
吴荪甫这才记起叫这屠维岳来问话,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让他白等了一个黄昏,此回却又碰到有事。他沉吟一下,就像很不高兴似的说道:
“叫他进来!”
高升奉命去了。吴荪甫坐在那里,一面翻阅厂中职员的花名册,一面试要想想那屠维岳是怎样的一个人;可是模糊得很。厂里的小职员太多,即使精明如荪甫,也不能把每个人都记得很清楚。他渐渐又想到昨天自己到厂里去开导女工们的情形,还有莫干丞的各种报告——一切都显得顺利,再用点手段,大概一场风潮就可以平息。
他的心头开朗起来了,所以当那个屠维岳进来的时候,他的常常严肃的紫脸上竟有一点笑影。
“你就是屠维岳么?”
吴荪甫略欠着身体问,一对尖利的眼光在这年青人的身上霍霍地打圈子。屠维岳鞠躬,却不说话;他毫没畏怯的态度,很坦白地也回看吴荪甫;他站在那里的姿势很大方,他挺直了胸脯;他的白净而精神饱满的脸儿上一点表情也不流露,只有他的一双眼睛却隐隐地闪着很自然而机警的光芒。
“你到厂里几年了?”
“两年又十天。”
屠维岳很镇静很确实地回答。尤其是这“确实”,引起了吴荪甫心里的赞许。
“你是哪里人?”
“和三先生是同乡。”
“哦——也是双桥镇么?谁是你的保人?”
“我没有保人!”
吴荪甫愕然,右手就去翻开桌子上那本职员名册,可是屠维岳接着又说下去:
“也许三先生还记得,当初我是拿了府上老太爷的一封信来的。以后就派我在厂里帐房间办庶务,直到现在,没有对我说过要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