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说,多少总得给一点了,是不是?好!那我就成全了工会的戏法罢!”
“三先生喜欢这么办,也行。”
吴荪甫怫然,用劲地看了微笑着的屠维岳一眼。
“你想来还有别的办法罢。”
“三先生试想,如果照工会的办法,该花多少钱?”
“大概要五千块。”
“不错。五千的数目不算多。但有时比五千更少的数目能够办出更好的结果来,只要有人知道钱是应该怎样花的。”
屠维岳还是冷冷地说。他看见吴荪甫的浓眉毛似乎一动。可是那紫酱色的方脸上仍是一点表情都没流露。渐渐地两道尖利的眼光直逼到屠维岳脸上,这是能够射穿任何坚壁的枪弹似的眼光,即使屠维岳那样能镇定,也感得些微的不安了。
他低下头去,把牙齿在嘴唇上轻轻地咬一下。
忽然吴荪甫站起来大声问道:
“你知道工人们现在干些什么?”
“不知道。三先生到了厂里就看见了。”
屠维岳抬起头来回答,把身体更挺直些。吴荪甫却笑了。他知道这个年青人打定了主意不肯随便说的事,无论如何是不说的;他有点不满于这种过分的倔强,但也赞许这样的坚定,要收服这个年青人为臂助的意思便在吴荪甫心里占了上风。他抓起笔来,就是那么站着,在一张信笺上飞快地写了几行字,回身递给屠维岳,微笑着说:
“刚才我收了你的铜牌子,现在我把这个换给你罢!”
信笺上是这样几个字:“屠维岳君从本月份起,加薪五十元正。此致莫干翁台照。荪。十九日。”
屠维岳看过后把这字条放在桌子上,一句话也不说,脸上仍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什么!你不愿意在我这里办事么?”
吴荪甫诧异地大叫起来,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年青人。
“多谢三先生的美意。可是我不能领受。凭这一张纸,办不了什么事。”
屠维岳第一次带些兴奋的神气说,很坦白地回看吴荪甫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