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荪甫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说话。
“我们的事情办得很秘密,只有三四个人知道;而且姚金凤表面上还是帮女工们说话。我敢说女工们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们的首领已经被三先生收买。所以明明白白是我们内部有人捣蛋!”
“吓!有那样的事!你怎么不调查?”
“我已经调查出来是九号管车薛宝珠泄漏了秘密,破坏了我们的计策!”
“什么?九号管车?她想讨好工人,她发昏了么?”
“完全是为的吃醋,她们两个是冤家。薛宝珠妒忌姚金凤得了功!”
“你去叫她们两个进来见我!”
吴荪甫霍地站起来,声色俱厉下命令,可是屠维岳坐在那里不动。他知道吴荪甫马上就会省悟过来,取消了这个无意识的命令;他等待这位三先生的怒气过后再说话。吴荪甫尖利地看着屠维岳好半晌,渐渐脸色平了,仍旧坐了下去,咬着牙齿,自言自语地说:
“混账东西!比闹事的女工还可恶!不想吃我的饭么?——嗳,维岳,你告诉莫干丞,把姓薛的歇工!”
“三先生看来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你有什么意见?你说!”
吴荪甫的口吻又转严厉,似乎他的耐性真已到了限度。
“请三先生出布告,端阳节赏工一天,姚金凤开除,薛宝珠升稽查。”
屠维岳挺直了胸脯,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来,吴荪甫等他说完,狞起眼睛望着空中沉吟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一声,说道:
“你这是反间计么?你有把握?”
“有把握。今天从早上八点钟起,我就用了许多方法挽回薛宝珠弄出来的僵局。已经有点眉目了。端阳节赏工一天,三先生早就许可;现在还要请三先生允许的,就是姚金凤的开除和薛宝珠的升稽查这两件事情,将来仍旧可以收回成命,算是对工人们一个让步,就此解决了怠工风潮。我们好容易在女工中间种了一个根,总不能随便丢掉。”
此时突然一声汽笛叫,呜——呜的,响彻了全厂,吴荪甫猛一惊,脸色稍稍有点变了。工人们在厂里暴动,也常常放汽笛为号,可不是么?但是他立即想到这是午饭放工,不是什么意外,他就乘势笑了一笑,算是默认了屠维岳的办法。
“今天下午,工潮可以结束,有几个办事得力的人该怎么奖励,请三先生吩咐罢。”
屠维岳又接着说,拿出一张纸来放在吴荪甫面前。吴荪甫随便看了一眼,就皱起眉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