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之后，不再犹豫，调转马头，黑色大氅如一片黑云似从顾东篱面前掠过，马蹄如同奔雷，飞驰着离开城门前。

他一动，周围护马车身边其他黑色云骑也跟着纷纷拨转马头，骏马奋起四蹄，如流星般地往前，极地消失茫茫雪野之上。

顾东篱凝视这些人来去如风，心中滋味复杂之极，而他旁边，那人手中握着虎牢令牌，若有所思道：“顾大人可看出这些人究竟什么来路？”

顾东篱收敛心神，道：“不知道……大概是些听命于王爷江湖豪客吧。”

那人轻笑道：“瞧着气势十足，怕不是江湖客那么简单。”

顾东篱回头看他，道：“方副统领有何见解？”

那人把令牌扔到怀中，却见他年纪大概四十左右，眉目有神，气度不凡，原来竟是上回同顾东篱前去、从蓝雪尘手中接走宝虎牢副统领方霖卓。

此刻两人目光相对，方霖卓轻声：“其实我也并不敢妄自揣测，此地也不是说话地方……顾大人，人既然接到了，那么就进城吧，早点把人安然护送回去，我才放心。”

渐渐地，天空阴霾散去，渐渐地出了日头。京师大街上，好些百姓正忙着清理积雪，屋檐上有些雪薄地方被阳光晒化了，滴滴答答地落着水。

宝望着屋檐下缓慢滴落流水，神情平淡，波澜不惊。

这分明不再是松吟山庄了。

宝只记得，昨晚上子时过了，她兀自毫无睡意，廊下走了许久，被两个女人劝回房内，却仍旧不愿睡，开了窗户往外看，站累了就找个凳子坐着，趴窗户边上，眼睛看着外头。

偶有风吹草动，便疑心是凤玄回来了，慌忙爬起来探身往外看，但每次却都扑了空。

后来，不知怎地竟就睡着了，再后来醒过来后，却发现已经换了地方。

若是之前，宝定要慌张不已，不知所措，然而经历了这种种匪夷所思事情之后，对于这些时不时会出现古怪事，宝已经有些习惯或者说是麻木了。

再惊乍，又能如何？该来始终要来，她挡不住，也拦不下。

宝缓缓地爬起身来，冷冷静静地打量周遭，这房子，比松吟山庄那间房还要大些，布置摆设也越发豪华，桌椅都是一色紫檀，地上铺着厚厚地毯子，床帐跟被褥都是触手滑顺丝绸所制，上头还绣着华丽种种图案，而鼻端，隐约地嗅到一股暖暖地甜香，处处都透着一股不凡。

宝看了会儿，便下了地，也未穿鞋，下了脚踏，踩斑斓毯子上，丝毫都不觉得凉。

宝转身，把这房子看了个遍，好不容易看到出口哪里，便向着那垂着帘子地方走去。

宝刚走了两步，那边帘子一动，有人竟走出来，一眼看到她，便面带微笑道：“您醒了。”垂头行礼之际，又转头道，“贵客已经醒了，还不进来伺候？”

宝见她身着锦绣，打扮很是出色，比乐阳县里杜小姐都讲究三分似，若不是松吟山庄里见过那两个打扮不俗女人，定然会以为是哪户人家小姐。

只是这沉默瞬间，听了她说话，宝心中才知道这人原来是个丫鬟。

“这是哪里？”宝望着这人，又问道，“我怎么这里？”这一问之间，外头就又进来三个丫鬟，照面了，都先行礼，而后便又四散开。

唯独先前进门那丫鬟没动，只又行了一礼，才恭敬回答道：“回贵客，贵客是今早上来王府。”

这会儿，那先前走开丫鬟里回来两个，一人捧着银盆盛了水，一人握着宝鞋子，到了宝身边，便跪下来，先前答话那丫鬟俯身搬了凳子过来请宝坐了，那跪地上丫鬟便替宝穿鞋。

宝没来得及反应，甚至不知那丫鬟跪倒是什么意思，只是顺着她们意思坐下，一直到她抱住自己脚时候才惊跳起来，道：“我自己穿便是了！”

跪地丫鬟吓了一跳，又道：“莫非是奴婢服侍不对？”

宝摇头道：“我自会穿鞋，不用人服侍。”

那丫鬟无奈地看向旁侧答话那个，答话那丫鬟便微笑说道：“请姑娘勿惊，王府里规矩便是如此……”说到这里，便哑然了，原来宝趁着她说话功夫，自己便把鞋子穿好了。

那答话丫鬟见状，便只好停了这话头，只咳嗽了声，道：“那奴婢们服侍姑娘洗漱吧？”

宝哪里耐烦同她们弄这些，偏先前捧着水丫鬟跪了地，把水盆高擎起来，宝便挽了袖子，把脸抹了抹，触手才察觉这水是正正好温水。

洗完了后，旁侧丫鬟递了手帕过来，仍也是丝绸帕子，足足擦了五六块才擦干净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