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没有当面踩他几脚,并不是这些人不愿意,而是原主足够警醒,知道自己身份有变容易引来是非,借口读书整天窝在府里从未给过他们机会。
原本他计划得很好,自己虽然不是侯爷侯夫人的亲子,但这十几年他们付出的心血却是实打实的,现在这个世道很多人家见到有前途的学子,哪怕毫无关系尚且会乐意结个善缘。
他们阴差阳错地结下如此深厚的情义,只要他还有利用价值,侯府就不会舍得放手,等到他取得功名,侯府必定会伸出援手,他可以借之爬上高位再加以回馈。
本是双方互利互惠之事,原主与晋寿侯达成了默契,他在侯府呆得还算心安,唯一没有料到的却是左阳仪这个变数。
这事也可以说他是受到了原主的连累,以前那些人有多羡慕晋寿侯生了个好儿子,等侯府换回了在农家长大的亲生子回来,他们就遭到了多少的嘲笑。
左阳仪刚从仅能遮风挡雨的简 土草屋子,来到处处精致的神仙般的园子,还没有享受几天富贵生活,就先被这些“上等人”的恶意糊了一脸。
他们面上带着笑,看他的眼神却像看着什么脏东西一样,用平平淡淡带着一中特别韵味的语调,将他从头到尾嘲讽了个遍,而他却连听都听不懂。
还是事后躲在背后从丫环仆人的嘴里弄明白了那些人的意思,他们嫌他言行粗鄙上不得台面,嘲笑他打小在土里刨食身上带着一股土腥味,鄙视他粗糙的脸和布满老茧伤痕的手。
最让他受不了的是他被拿出来处处和抱错的左阳焱比较,虽然那人是假的他才是真世子,可在这些人眼里他们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他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少年人的心思敏感受不得激,第一次在权贵圈公开亮相就跟人吵了起来,进而动起了手,回头被有心人稍加引导就把怨恨记在了原主头上。
之后侯府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侯夫人心疼儿子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年的罪自然偏向了他这边,晋寿侯也被闹得头疼,原主就这么被送走了。
等到他双腿残废失去了价值,侯府就再也没有提起过接他回去的事,可府里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恢复平静。
晋寿侯急于将亲生子培养成才,替他请了名师安排了繁重的学业,左阳仪骤然来到天差地别的环境,本就敏感自卑,又有人常在耳边挑拨,一根筋地认定了父亲也看不起他。
少年人表示愤怒的手段稚嫩而可笑,要他做什么他偏不做什么,不让他沾的事他偏要去尝试,再有个因为心疼多年受苦一味宠溺的娘,眼看行事越来越放浪不羁了。
如今京城里的人提起晋寿侯府的真世子,无不摇头感叹人受环境影响之大,那孟母为子三迁果真是有大智慧。
侯夫人偶然听起儿子在外的名声,心里气得不行,可是她却拿他毫无办法,打,舍不行,骂,听不进。
原本她还盘算着慢慢地教导,日久天长下去总有一天能让他晓事,可这一天一个消息却令她再也坐不住了。
左阳仪再次逃课,同人饮酒作乐直到快宵禁了才醉熏熏地回府,一进自己的院子就愣了愣,堂屋里灯火通明,侯夫人沉着脸坐在当中,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怒意。
他的酒醒了些,但并没有多在意,笑嘻嘻地走了进去,凑上去道:“娘亲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事派人来叫我去你那边就是。”
“我倒是派人来喊你了,可惜三番四次来人也没找见人。”侯夫人冷嗖嗖地道,“你这是又去哪里鬼混了?”
“怎么能说是鬼混呢?”左阳仪踉跄了两步,跌坐在她对面的椅子当中,随手端起她面前的荼杯一口饮尽,道,“朋友过生日做东,我去喝了两杯。”
“你结交的那些人也能称得上朋友?”侯夫人簇起眉头,“一些小官之子和商人后辈,全都是趋炎附势之徒,他们不过是瞧上了你的身份。”
“娘亲说的这些话我可不爱听了,”左阳仪不太高兴地道,“小官和商人家的又怎么样?难道身份不高就不能交朋友了?”
“交朋友?”侯夫人看他这副混不吝的样子心中有气,冷声道,“你把别人当朋友,别人可未必是真心对你,如果你不是侯府世子,你以为那些人还会才上赶着巴结你?”
“原来在娘亲心里也是跟其他人一样看我的,”左阳仪嗤笑一声,道,“我左阳仪不过是个土里刨食的农家子,撞了大运才做了侯府世子,哪里有资格当得起别人真心结交?”
“仪儿!”侯夫人恼怒道,“娘何曾有过那中意思?”
“有没有都随便吧,”左阳仪大手往眼睛上一盖,有些疲惫地道,“我现在头晕得很,娘亲若是想训我,不如等我明天酒醒了再来,不然呆会记不下你的话,又该惹你生气了。”
侯夫人被气得胸口一堵,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来些,尽量放平了语气同他道:“仪儿,娘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所以一直以来都尽量顺着你。”
“娘总想着你自个儿过得开心就好,反正你是世子,未来还会继承这诺大的侯府,总能保证一生衣食无忧的。”
说着说着她的神情严肃起来:“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你可知道今天你爹推荐你大哥去国子监读书了?”
“读书就读书,他喜欢读就读去呗!”左阳仪满不在乎地道。
“那可是国子监,不是随便什么书院!”侯夫人快要被他的态度气死了,“你到底明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左阳仪是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