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大概就是他现在的感觉吧?

“你会用打字机吗?”Z一只手支着桌面,托腮问道,语气懒洋洋的,像一头慵懒的大型猛兽。

“不太会。”段非拙说。

这时代的打字机跟现代键盘可不一样,不仅要手动更换纸张和墨盒,打完一行字还必须手动将字车推回起始位置,甚至有些打字机的键位异于现代键盘。没受过训练的人第一次接触打字机,恐怕会手忙脚乱。

“那你手写好了。”Z指了指桌上的纸张笔墨。

段非拙胡乱擦了擦桌子,将纸张笔墨摆好。Z开始口述他们抓住派莫的过程。

一直写到傍晚,报告才写完。段非拙一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今天就到这里。”Z说,“今后异常案件调查科有需要会再叫你的,不需要你的时候,你就自己在家学习。别到处乱跑,最近的伦敦不大太平。”

段非拙松了口气。幸亏没让他每天来坐班,不然他可能真的会头秃。

“我送你回去。”

Z起身和艾奇逊小姐道别(她一直在敲打打字机,整个下午都没挪窝),走出办公室。段非拙疾步跟上去。看来异常案件调查科的工作制度还挺宽松的,老板竟然带头按时下班。

“艾奇逊小姐不下班吗?”走在苏格兰场的回廊中,段非拙低声问。

“她是个工作狂,别人不能比。”Z淡淡答道。

他们不时和其他科室的警员擦肩而过,不少人都朝Z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这不仅是因为异常案件调查科是苏格兰场中的异类,更因为Z那异于常人的外表。不引人瞩目都难。

“说起来,整个异常案件调查科就只有艾奇逊小姐、色诺芬和你三个人?”段非拙问。

“还有四个人在外出差。”Z说,“警夜人满员的时候有26个人,分别以字母A到Z为代号。我的代号是Z,艾奇逊小姐的代号是A,色诺芬的代号是X。其余四人的代号是F、N、Q、R。除了我们七个人,其他人都已经牺牲了。”

段非拙一个寒噤。你们岗位的死亡率是有多高啊!难怪他们像抓壮丁似的强迫自己加入,再没有新鲜血液,这科室怕是迟早要集体阵亡。

可他若是加入,等待他的岂不是高达26分之19的超高阵亡率?!他的梦想是当一条咸鱼,而不是死鱼啊!

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恐惧,Z唇角一弧,笑容里带着说不尽的悲伤和苦涩。

“你就算加入警夜人也是文员,不会让你亲临前线的。要是哪天连你都不得不上战场,那可能就是警夜人灭亡之日吧。”

段非拙望着他那俊美而惆怅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酸涩。

警夜人与秘术师不死不休地战斗,双方都伤亡惨重,这何必呢?

Z在苏格兰场门口叫了一辆出租马车,两人登上车,朝法兰切丝广场49号而去。

“你……还好吧?”Z忽然生硬地问。

“什么?”段非拙一愣。

“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下手时已经注意分寸了,但色诺芬的治疗技术可没个准。”

过了好一阵,段非拙才意识到他问的是自己的伤口。对于将人质和绑架者捅个对穿一事,Z多少有些良心不安。

“已经完全康复了。多谢您的关心。”

见Z如此挂心他,段非拙不禁嘴角上扬,胸口像是有只小麻雀欢快地扑腾着。

“说起来,你的手……”

Z微微抬起自己的机械义肢右臂。

“已经接回来了。”Z张开五指,又攥成拳头,表示自己的胳膊一切正常。

“那就好。希望不会很痛。我是说,我不知道机械义肢会不会感觉到痛,毕竟我没有移植过,但是既然它能动,说明它连接了你的神经,那么会痛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