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识之前,他最后看见的东西是一双金绿色的眼睛,像是翡翠落在了熔融的黄金里。他曾觉得漂亮却脆弱,不值一提。

但是现在,那双眼睛里却迸出了火焰,灼热得仿佛能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燃烧殆尽。

第一个化作灰烬的就是他。

段非拙一直按着剑刃,直到弗里曼上校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冷。

高空的寒风灌进舱内,他的身体也在慢慢失去温度。

但是在那之前,他的灵魂就已经变得寒冷了。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手底下死去,他竟然一点罪恶感感觉也没有。

甚至有一种黑暗的愉悦感在他内心蔓延。

他看着弗里曼上校慢慢浑浊的瞳孔,享受着被复仇的快意所充盈的时刻。

蓦然的,他想起了邓肯·麦克莱恩所说过的一句话。

——我知道您是个医生。我不会让医生的手沾染鲜血的。

现在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他甚至因为杀了人而满心喜悦。他品尝着复仇的甜美,就像品尝着生命所酿成的美酒。

他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他是不是快精神失常了?就像开膛手杰克在吸收了过多的异能之后被逼疯了一样?但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会如此理智地思考吗?

“小子,快走!”石中剑的叫声将他从万千思绪中唤醒,“他们要来了!更多的人要来了!”

地图室的爆炸声如此巨大,甚至将空行舰炸开了一个缺口,不可能不惊动船上的其他人。

段非拙将五感的触须释放出去,觉察到有二十多个人正快速接近。其中有一些是负责维修的工兵,另外一些则荷枪实弹,随时准备和破坏空行舰的敌人战斗。

他们抵达图书室后,只会发现上校的遗骸……

段非拙低头看着死去的弗里曼上校。他惊讶地发现,上校的脸上脱落了一层东西,有点儿像是□□。

他揭开那层面具,下面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是个脸颊瘦削、颧骨高耸的中年男子,与弗里曼上校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段非拙看了看手里的□□,又看看被他杀死的这个男人——他不是真正的弗里曼上校?这是某种可以易容的秘术?

来不及思考更多了。那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就快到达地图室了。

段非拙将□□塞进衣兜里,捡起石中剑、以太结晶和Z的那条断臂,飞快地逃离地图室。

他倾听着士兵的脚步声。他们从哪个方向来,他就躲到另外一个方向。他还含着幻形叶,只要他安静下来,不做多余的动作,幻形叶就会逐渐重新生效。

现在只剩他一个人了。之前凡是遇到棘手的情形,他都会和Z商量,征求对方的意见,或是获得对方的建议。可现在他能商谈的对象已经永远离开他了。

他抱紧怀里的那条断臂,将冰冷的金属贴紧自己的脸颊。

他得想个办法解除船员们的精神控制,让威灵顿号返回伦敦。否则这艘船搞不好会真的一路飞往维也纳。如果可以,再找出□□秘密。既然被他杀死的是假上校,那么肯定还存在一个真正的上校。也许他还活着,被藏匿在船上的某个位置。

也许他能多救一个人。

幸好Z为他留下了这条手臂。

不知道是因为过于悲伤,以至于他已经没有其他的情绪了,还是因为他天生就这么冷血,对别人的死亡无动于衷——他竟然觉得有些庆幸。

手臂是黄铜的。是他的蓄能金属。

威灵顿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