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你在梁国摆渡的时候,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的……儿子啊!
已经变成水鬼的中年人颤抖着,以无人能够听见的声音祈求着。
神明啊……求您救救他!我已死去,但他还活着……
……
神明的指尖缠着两缕祈愿,一道来源于父,一道来源于子。一道缠着绝望的怨煞,一道抱着疲惫的希冀。
“就让那些怨煞,归于它们诞生的因由吧。”白衣的神明说道。
那双幽寒的眸,仿佛比周围阴煞的雾还要寒冷。
哗啦。
这是什么声音?带着斗笠的冤魂迷茫了一瞬。
这是……河水的声音?
可是这里怎么会有水声呢?
昏黄的河水忽然不再沉寂,它掀起波涛,展露出深邃的威势,将浮于河面上的雾气吞没,很快,河面显露了出来、小船显露了出来、水鬼们显露了出来、那扮做船家的白面恶神也显露了出来。
河水的威势压在他们身上,白面恶神已经一动不能再动,就连那些受他汲取操控的怨煞都被定在半空,像凝固在琥珀中气泡与虫,那张面孔被固定在狰狞凶暴上,但他的眼神已经变作了惊惧。
那条压在无数冤魂上的小船骤然破碎,碎片被河水悄无声息地吞没。
神明的足落在河水上,那一身衣袍倒映在昏黄的河面,分不清是黑色还是白色。
“你想要这河水的力量吗?”神明行走在河上,在一种威严且浩瀚的气势影响下,所有的冤魂都避让开来。
那是神明的力量,那也是昏黄河水的力量,死去的魂灵要为此俯首,因为这力量将携着他们重入轮回。
“黄泉的力量只存于黄泉之中,唯有引导死去的魂灵入轮回时才会掀起力量波动。”神明一步一步走向隐在后方的白面恶神,“制造怨鬼,汲取他们的怨煞,等到那怨煞耗尽之时,再将他们投入黄泉,好引起河水的波动,来汲取黄泉的力量。”
“但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汲取到黄泉的力量,我很好奇,你那操纵与吞噬的修行功法,从何而来?”
白面恶神身上纠缠着密密麻麻的因果,但那些都不是神明想要寻找的那一根。有人“制造”了他、遮掩了他身上的因果,就像制造那只蝗王。
“不可能……不可能!”白面恶神惊怖道,“你怎么会、你怎么能!怎么能掌控这河水的力量!”
这昏黄泉水的力量如此奇异、又如此可怖。没有任何物品能够盛装它、没有任何生灵能接触它。那力量就像这条河的无声一样沉寂在河水中,像落在火堆里的金子,令他想要去拿,却又不敢去拿。
他不知废了多少心力、花了多少时间,才终于寻找使这河水力量波动的方法。唯有执怨不深的魂灵在被河水吞没的时候,那奇异的力量才会产生些许波动。
他不知向这条河水中献祭了多少魂灵,才终于能够在阴煞寒雾中化入些许河水的力量。他以为那是献祭,可原来只是引入轮回吗?
这个神明又是怎么知道的?他为什么能够掌控这条河水的力量?他凭什么能够如此!
不可能……不可能!除了他,从没有人能够掌控这条昏黄的河,从没有人!
“在许久之前,我就已经踏遍了幽冥的九道黄泉。”黄泉倒映着神明的袖摆,那颜色似黑似白,“你的力量让我感受到熟悉。是谁引导你进入这里?是谁告诉你汲取黄泉?”
“放过我,放过我我就告诉你!”白面恶神叫道,“我还可以把别的……”
“不必了。”神明的目幽深寒凉,他已经寻到了那根因果线,“我已经看到了。”
黄泉的力量突然消退,那压制着恶神与水鬼们的气势消失不见。
白面恶神露出欣喜的神色,同样被震慑在黄泉力量之下的怨煞向他凝聚而来。他运起神力,准备像过去一样吞噬它们、操纵它们、将它们变作自己的力量。
可那些怨煞却仿佛变成了坚硬的石,他无法再以神力将它们吞噬,只能任由那些怨煞层层包裹在他身上,裹成一层厚重的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