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丈道了谢,把驴子安抚好拴在树上——点苍山中灵气浓郁,山中虽冷,漫山却都是绿的。没心没肺地驴子被安抚下来,很快就张着嘴皮子大嚼起才长出来没多久的嫩叶。
他被迎客的小童引着往里走,却见白鸿停在外面,停步问道:“你不进来吗?”
白鸿笑了笑:“不必了。”
已经没有必要了,她已经知道,点苍山要讲的是什么了。
她转身一踏,羽衣缠风,飘然而起,落到了云里。
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
老丈不知有道,从未修行,身上一丝法力也无,却也听得道钟长鸣。
修行啊……是为道而修的,还是为已而修的?
道在外面吗?道若在自身之外,那修它又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呢?
道在里面吗?道若在自身之内,那何必还要去修它呢?
该修的是道,还是心?
道有所缺吗?
道在哪里?
道是行在脚下的。
何以畏惧?
丁芹停在临近山头的位置,双目半睁半闭,神情安宁寂静。
她已忘却了自己,忘却所想、忘却所欲,心念归一于自己所侍奉的神明。以信为基,以神明为师长,抛却一切外物杂念,专注思维、感悟神明所指引的道路。以此纯一心念,贴近神明境地。
这是神使的道路,但若从此清净之境中出离后,亦会落回原地。
但她攀登到这里之后,也已经再无法向上了,这已经是一个很了不起的高度,但再向上,就算纯心而信,不生丝毫疑窦,也无法登出一步——修行终究要靠的是自己。这里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再下一步,要到女须那样,切切实实地跨出一步才行。
大青山顶,神明心念一转。
丁芹忽然身心一轻,恍惚睁开眼睛。山巅云淡,白衣乌发的神明坐在光里,垂落世间的眼抬起,如见朗日。
“上神……”
“你看见了什么?”神明问道。
她下意识随着神明的目光所指,看向山下。
如处虚实之间,她看到了于梦境当中登山修持的修士们,也看见了生活在大青山脉中的生灵们,她看见了点苍山、看见了飘忽而去的白鸿,看见了淮水、看见了拨琴慰苦的余简,看见了解廌、看见了幽冥当中……
解廌可入幽冥的能力,非天生神通,而是后来而生,因为幽冥当中后来多了一样呼唤他的事物,那是……
云雾忽然遮住了她的目光,她的眼睛已经开始发胀,不能再看下去了。
可是这些已经足够。她看见了芸芸众生,皆与神明结契。
天地运转太久,从第一根因果线崩断开始,绵延至今,已经没有一个生灵身上不存缺漏的因果,没有一个生灵命理不曾被扰乱。
一支记命笔,牵挂众生因果。
这是地府的成因,施以众生无畏。
“我做错了。”丁芹喃喃道。
她以为对抗大劫,需要很强很强的力量,以为教授他们神明之道便是解决怪异的全部。但那只是道路,而非目的。解决怪异的根基,在于众生的心。若能对众生之心施以无畏,则怪异之劫自解。她不该把那些修士丢在隋地建好的庙宇中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