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算再傻,也能看得出来,小笙就是因为生魂里有了个不知什么的东西,所以才回不去身体里的。
他从胥桓指缝间张望,隐隐看到一片如梦似幻的鳞粉流动不休,像是想要离开,却怎么都脱不出胥桓的掌心。那鳞粉又凝聚成一只蹁跹美丽的蝴蝶,冲着胥桓的掌心而落,像是想要钻进去,却也无能为力。
“这是个什么鬼东西?!”有应公虽然不知道这是个啥,但猜也能猜到,被这东西钻进身体里绝对没好事!
一想到自己之前和小笙的生魂挨得那么近,他就头皮发麻。
“您帮我瞧瞧,帮我瞧瞧我身体里有没有这玩意呗。”他对着胥桓讨好地笑道。
“你没事。”胥桓道,他仍然显得很冷淡,并没有解释那蝴蝶是什么东西,反问道,“你们这里一直香火鼎盛?”
普通的孤魂野鬼庙不会有人专门请戏班子来唱戏,有得供奉就不错了。
“也不是,以前我们这儿都快荒了,只有行脚的人路过进来休息时,会供上一点儿东西。好香火哪轮得上我们呐。后来不是那些……都没了吗?之后玄清教也没了,附近的人就把我们给挖出来了。”有应公搓着手嘿嘿笑了两声。也是因为他们后来都学了点灯法,不似别的孤魂野鬼庙那么阴气深重,他们的神智也更清明些,对凡人来说更好沟通。
这解释听上去挺合理的,胥桓却反问道:“神庭呢?”
他声音像一瓢才化开的雪水,兜头淋了有应公一身,叫他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思维也清明起来。
是啊,神庭呢?
梁国现在依附于神庭,早有神庭的神明来到了梁国当中,开始接手庇护这里。那可是正神,不像梁国之前经历的那些歪门邪修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也不像他们这些孤魂野鬼只会两手粗浅的法术,顶不了大用。可这些梁国的百姓们,为什么不去祭祀神庭的正神,反而花费许多,来专门请戏班祭祀他们这些孤魂野鬼呢?
有应公犹犹豫豫道:“可能是……他们不信任神庭?”
这解释听起来很像是在强行找理由,甚至有点可笑,但有应公却是认真的。
他皱着眉,认真回想道:“最近那些来祈求的人……我好像是从他们的香火中,听见他们的心念……”
很模糊的,对神庭的负面情绪。猜疑、防备、不安……
其他有应公也纷纷道:“我也感觉到了。”“是这样儿。”“可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
胥桓看着手中的蝶。
在它蝶翼上变幻莫测的美丽花纹中,他看见了无数哀嚎的灵魂影子。
它不是生灵,也不是死物。这是,蛊。
在当初拿到涂山窕的判罪卷时,他在上面看到其中有一条炼梦兽为蛊。可是在他之后巡查于梁国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他们在炼制梦蛊,只余下一点相关的痕迹。或许,并不是玄清教在炼制梦蛊,玄清教只是参与了炼制梦蛊。有另外一个势力在做这件事,而他们在玄清教的覆灭中保存了下来。
而今看来,这个集无数梦境异兽为一身的“梦蛊”,似乎已经炼成了。
胥桓手中这只,只是那只梦蛊蝶翼上的一点鳞粉。
这只集无数天生梦境神通的异兽于一身的蛊,不知有着何样的能力,也不知他背后的人,想要用他来做什么。
胥桓手掌骤然收紧,将梦蛊鳞粉彻底磨灭。这东西第一次现世,诞生也诡异。他不可能把它冒险留在身边。
戏班的人修整过后,平复了心神,开始履行自己之前答应的事,接着之前的戏继续唱了下去。
诸多有应公们又快快乐乐地聚在下面听戏,挂树上的那个自己又爬了上去,这视野多好呐,比自己飞省事儿。
等到日暮黄昏,戏班的人已经离开了,他们带着随身行李去附近的村落借住,戏台子没有拆,他们答应了有应公们要连唱三天。
没了戏看,有应公们也就都回到庙里。这群不太着调的家伙原本挺兴奋地准备聊刚刚听的戏、聊接下来的两天,有的甚至还准备唱上两句,结果回到庙里后,不由齐齐噤了声。
庙里还坐着一位呐。
他们之前太高兴了,忘了庙里还留着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小笙生魂离体的事还是人家给解决的呢。
可这位客人像冰窟一样,谁也不乐意凑上去。最后还是之前那个有应公被推搡着凑过去,不尴不尬地对着胥桓“嘿嘿、嘿嘿”地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