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阑眼皮未抬:“我变了什么?”
“你不是只爱轻松,只爱休闲,最恨各种事情将自己卷入其中吗?如今,朕将那么多东西捧到你手上,你怎么就这样轻易地拒绝了呢?”
钟阑沉默。周奕的话戳中了他的心。
但他也不明白。
“既然如此,朕就不废话了。先生将这柄弓握好吧。”
钟阑没有回头,看不到身后的任何事情。士兵将一柄上等精良的弓箭塞入他的手掌,然后将箭筒放到他左脚旁。
“若闻姚愿意为你付出性命是真的,那么未时整,他就会按照朕的要求,处理好后事,独自一人站到前面这块空地上。而行刑者,就是你。”
钟阑骤然握紧这柄弓。
周奕继续:“当然,只要你射死了他,你未来每一天都会享受今日这般富贵。这是他为你换来的。”
沉默在城墙上蔓延。良久,周奕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嘲讽。
“朕不信他会走出来。”
当 当 当
“未时到!”
城墙底下,罗国大军的正后方略有动作,一匹马慢慢从一条被让出的道路中走出,走到正中央。然后,一道红色的身影翻身下马,慢慢踱到前面没人的地方。
钟阑闭上眼睛,握紧了弓,力气大得几乎要将弓捏碎。
棺材脸脸上横肉一跳,挥刀上前,从后架在钟阑的肩上,声音沙哑:“我不管你愿不愿意射箭。但在陛下喊停之前,你不许回头,不许伤害其他人。”
钟阑没有回头。他剩余的时间只允许他盯着城墙下的闻姚。
闻姚也在看着他。
他的脸还和逃命最初见面时一样,艳得压过盛夏满城芬芳,却如剑一般,有股子挺立的傲气。而他的所有傲气,又全都在同一人面前压低自己的脑袋,谦逊而讨好。
他在做口型:“杀了我。”
周奕在钟阑背后,声音几乎扭曲:“他竟然真的愿意赴死?呵,先生,您可以拉弓了。”
他无法想象有人会为了爱人存活下来的一点点希望而付出自己的全部生命。不解,疑惑,亦或是恼羞成怒,周奕甚至无法维持自己的表情。
热风吹过。
没有人动。
“杀了他!”周奕恶狠狠。
钟阑没有动。
“杀了我。”闻姚朝他做口型。
钟阑闭上眼睛,抬起手。
他从箭筒中随手捞起一支箭,搭在弓上,箭头指向了下面的那人。他的双眼紧闭,手甚至没法拉稳。良久,他呼吸放平,慢慢睁开眼睛,表情决绝。
弓是满的。
他放开了手。
利箭飞过,破开空气。与此同时,一滴晶莹的泪顺着弓身慢慢滴落。
血和他的衣衫一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