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荩站在车边等常昊,没办法,她的行李都在他车上。此时,雨已经停了,云层掀开,夜空倒缀着一轮明月。月光如水,映得天地之间都是晶莹的。
吴总送常昊,钟荩听到常昊说:我手里压的案子很多,你们要是有别的路子,大家摊开来明说。耗时光,我有罪恶感。吴总脸上挂不住,只得呵呵干笑,常律师太谦虚了。
律师的战场在法庭上,不是酒桌上。
那是,那是!吴总就差拱手求饶了。
常昊先替钟荩拉开车门,然后自己绕过车头,从另一边上了车。钱检察长看过来的目光,意味深长。
路上,两人如同共守一个巨大的秘密,都紧闭着嘴。
在钟荩家的小区门口,钟荩仿佛用了很大力气,才抑制住伸向口袋的手。“你喜欢,就给你吧!今天,误会你了,对不起!”
说完,逃似的跑了,常昊瞠目结舌。他哪会喜欢那袋东西,看她宝贝的样子,他随嘴一溜。解开那口袋,东西到不值钱。炒热的南瓜子,蛋清和糖搅拌的花生米,一瓶蜂蜜,煮熟的咸鸭蛋,刚成熟的枇杷……每一样都细心地分类好,用软纸隔着,防潮、防碰。好像是慈祥的母亲,替远行的孩子准备的零食。
常昊眨眨眼,检察官到底是去哪度的假呀?
日子就像一拨一拨的花,排着序一一开放。井然、平静。
钟书楷每天早晨起床第一件事依然是练书法,钟荩依然要为自己煮一个鸡蛋。方仪越来越迷上了瑜伽。她说瑜伽不仅能增强身体的柔韧性,还能洗涤人心灵的污渍。听着不像是练瑜伽,而像是参佛修仙。在外人眼中,钟家是令人羡慕的一家。方仪唯一嘀咕的是,汤辰飞许久不来了。她问钟荩是不是和汤辰飞吵架了。
钟荩恢复了朝九晚五的生活,科室正在调查一起患者杀害医生的案子,非常忙碌。汤辰飞是俊杰,很懂得知难而退。她不是倾城倾国的绝代佳人,他没必要迎合她。但他也没彻底消失,偶尔会打个电话问声好,那些令她排斥的疯言疯语,不再说了。有一天下班,他等在门卫处。神秘兮兮地告诉她,有家店的奶茶很正宗,不是用奶精冲饮的,而是真正的鲜奶制作。看着他,简直有点哭笑不得。结果,还是被他拉去。喝了杯奶茶,吃了碗米线,她买的单。吃完,两人就分开了。
每天开车上下班,钟荩的车技渐渐娴熟。
她对方仪说,汤辰飞只是个普通朋友,我们不可能吵架的。口舌才有争执,而口与舌,是多么亲密的关系啊!
方仪不太相信,再问,钟荩就沉默了。
忙碌的日子里,钟荩有时会想起两个人。一个是花蓓,一个是哑巴民工。她去过以前她们常去的餐馆、茶室、书店,那么容易相遇的地方,她们却从未碰见。她要找花蓓,就是去看晚报。花蓓现在是报社的当家花旦,经常有报道上头版。哑巴,她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周末的晚上,她特地开车去龙华看守所,没进去,就在外面坐了会。她没有看到哑巴,大概是去别的地方打工了。
想见的人见不着,不想见的偏偏撞上了。
看着站在马路对面的凌瀚,钟荩仍是失了神。
他怎么还会在宁城?
她不想知道答案,目光收回,把包扔进后座,带上车门。明天,戚博远杀妻案开庭,她今晚必须好好休息。
车刚出大门,便看到凌瀚越过车流向她跑来,她踩下刹车,摇开半扇窗。
四目相对,她急急错开。但还是推开车门,让他上了车。
“一起去吃个晚饭吧!”怕她拒绝,凌瀚又加了一句,“不会很长时间,就在这附近。”
钟荩朝后座的公文包看看,“谢谢,我还有事。”
凌瀚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那我去买点你爱吃的糕点。”
“糕点油多,我要减肥,不碰那些。你是不是有事找我?”钟荩觉得自己变刻薄了、势利了,和他讲话,句句带刺。
修长的手指在掌间微微一紧,划压出深深的痕迹,凌瀚眼神闪烁了一下,仿佛有说不出的无力与无奈。“你很瘦。”这句话是带着叹息说出来的,轻易地就把钟荩的心浇湿了。
“钟荩,要好好地把人看清楚,别轻易相信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