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卷土重来(四)

玫瑰战争 林笛儿 8390 字 4个月前

“秦朗,你……也在北京呀!”她绞着十指,眼神躲躲闪闪,不知怎么,心里有点发虚。

秦朗大衣半敞,神情平和,对着她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小影。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这是自平安夜之后,他们一次见面,先前她悄悄地在娴宁书店见过的那一面不算。

“我来出差,有几天了。你呢?”

“我父亲身体不适,我昨天到的北京,娴宁让我帮她带点东西,我今天‘抽’空到商场看看,没想到会遇到你,真不敢相信呢!”

“是呀,我也没想到,真是好巧哦!”

“我家离这儿不太远,和宣总过去坐坐?”

他也看到宣潇了,池小影心里面一颤,神情怅然。“我们……”

“小影,我觉得这条‘裤’子还是怪怪的,你来看看。”试衣间的帘子一拉,宣潇探出头来,一眼看到了秦朗,脸‘色’立刻就不爽了。

“你有我的号码,我还在北京两天,如果可以给我打电话,让我尽尽地主之谊。”秦朗低下眼帘,遮住一个男人能够压制的最大的隐忍。

“小影,快过来……”宣潇的口气有点急促了。

池小影抱歉地笑笑,“我明天就回滨江了,我……过去帮他看看。”

“嗯,去吧!”秦朗含笑点头,看着她慢慢地走进试衣间,试衣间的帘子“咚”地在他眼前关上。

他忍住心疼的剧痛,苦涩地倾倾嘴角。

小影还是选择了宣潇,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小影虽然口口声声说与宣潇再也回不去了,但是从她到宣潇工作室时,从她为宣潇一次次掉泪中,他就意识到宣潇在小影的心里面扎了根。宣潇如一团忽明忽暗的火,小影就是一只飞蛾,只要宣潇肯为她散发一点光,她就会再一次痴痴地扑上去,哪怕曾经为他受过无数次的伤。

这就是爱情的魔力。

可他还痴望小影在一次次受伤后,学会了多爱自己少爱一点别人,这样他会以海一般的宽广去容纳她所有的伤痛,用自己比山高般的柔情温暖她的心。

现在看来真的是自己痴望了。

十五岁的差距对小影是个迈不过的坎,他不是她心底的那个人也是道坎,所以他才停下了脚步。

秦朗默默地再看了一眼密实的试衣间的帘子,转身而去。

去,也就是离开。

上一次他说暂时不打扰她,这个暂时将延伸到永远了。

永远,是个多么可怕的词。

他一次见到小影,她从雨地里站起来,与他隔着车窗,他多么庆幸她还活着,在庆幸之后,他为她脸上布满的酸楚和无助惊住了。她扭伤了脚,浑身湿透,还关心他的车有没有撞坏。

车没撞坏,他的心神却被撞上了,在拾起那本‘揉’皱的结婚证时。

一次意外,又会延长到下一次的邂逅。在按摩会所里,她误会了他,很正义地教训他要注意社会公德。他想起她强撑的正儿巴经样,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对于有缘的人来讲,世界有多小,他没想到他会很快地认识了她。宁贝贝的出现,江边共度的那个雾夜,她摇摇‘欲’坠的婚姻……

一切,一切,他以为她是上帝体贴他孤单的灵魂特意安排出现的。

原来是上帝的戏‘弄’,他只是他们夫妻之间感情的一块试金石。

秦朗只觉心被紧紧揪作一团,疼得牵扯全身。

但愿小影这一次不再受伤了。

“怎么样?”窄小的试衣间,两个人站着必须要紧贴着。宣潇把一身衣服穿好,举起手臂让池小影看看。

池小影心不在焉地上下打量了一眼,“我觉得可以呀!不老诚。”

“你好好地看!”宣潇突然抬起手捧住她的下巴,让她对着自己的双眸。“小影,小影……”他催眠似地喊着她的名字。

她如水的双瞳笼着一层湿润的雾气,把他一颗骄傲的心润得柔柔的,他轻叹一声,忽地,手微微用力,扶住她的脑后,一低头,含住她因惊讶而微张的‘唇’瓣,他在她的‘唇’上辗转‘吮’吸,舌头滑入她的‘唇’,轻轻勾住她的舌,打了个旋,像要收回却又纠缠了上来,不轻不重,像是一场耐心而折磨的邀请。

池小影只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刹那间苏醒、活跃、狂‘乱’不安地叫嚣,它们无声的呐喊汇成狂‘潮’,一‘浪’一‘浪’向她袭来,令她心跳如雷,四肢瘫软,几乎站立不稳,理智微弱地抗议了一下,就呜咽一声,消失无意。

“先生,尺寸合适吗?”在外面等得昏天暗地的营业员忍不住出声问道。

“该死的……”宣潇恋恋不舍地松开池小影的‘唇’边,低咒了一句,他忘形地都忘了这是在商场内。

池小影低着脸,又羞又窘,大气都不敢出。

他脱下大衣塞到她手中,当着她的面,大大方方地换下‘裤’子,然后两个人一起走了出来。

营业员一瞧池小影绯红的脸颊,不禁张口结舌。“衣服包起来吧!她是我爱人。”

营业员朝天翻了个白眼,鬼才信呢,夫妻需要躲在商场试衣间里胡来吗?但看在两件价值不菲的衣服上,一些话就咽回去了。顾客是上帝,千万不要和上帝过不去。

池小影直想捂着个脸逃出商场,还是宣潇自在,刷过卡后,拉着池小影,招摇过市。

人流喧嚣中,瞅着宣潇的俊脸,池小影生出一丝错觉,仿佛他们没有离婚过,一直是一对非常恩爱甜蜜的夫妻。

情不自禁,她把头凑近了他的肩膀,轻轻靠上前。像两枝柳条搭在一起,也像小猫睡觉时前爪抓住眼睛。

“真想这一刻是真的。”她脱口说道。

“你想忽视朗朗乾坤呀?”宣潇‘抽’过手,改揽她的腰,站在一天的风雪里,“小影,这是真的,以前,我们对彼此都有误区,只要走出这误区,我们就会看清对方的心。小影,我们从头来起吧!”

他不是开玩笑,很认真很认真,眸子黑亮黑亮,目光清澈而纯净,有种绵延的缱绻在其中。

她的心轻轻地,轻轻地,砰然一动。

他等了一个世纪之后,终于看到她微微点了下头,“宣潇,我们先恋爱吧!”

老天,三十二岁的男人谈恋爱会不会太老了?宣潇苦着个脸,却又不敢反驳,生怕得罪了某位小‘女’子,然后连亲近的机会也没了,不过,只要先把窥探小影的男人赶走,宣布了所有权,是恋爱还是复婚,那些是小事。

‘浪’漫继续。

两个人又逛了几家商场,在路边咖啡厅喝了两杯咖啡,吃了点心,接着又去买了些北京特产。

在一家内衣商店,宣潇看到一身熟悉的家居服,蓝底青‘花’,纤细的腰带,镶边的袖口。“我终于找到这身衣服了。”他笑着对池小影说道。

池小影没有吱声,只是把头抵着他的后背,眼里浮出了一层湿雾。

宁伊那天穿过她的家居服,她气得发疯,赌气把那件衣服给扔了,宣潇却记在了心里。

买了家居服出来,两个人细步走着,手紧紧握住,再没松开。

冬夜天黑得早,又是大学漫天,街上纵然亮起一盏盏的霓虹灯,五彩的光束与雪‘花’‘交’相互映,美得令人目不暇接,还是贪恋着回家的温暖。

宣潇建议回酒店吃晚饭,池小影同意,‘腿’逛得都麻木了,下午吃的点心还没消化掉,晚饭不急,而且好巧感到肚子微微有点酸痛。

各自回到房间洗漱,冲澡的时候,她看着‘腿’间顺着水流冲下的一抹淡红,叹了口气。

晚饭后,宣潇跟在她身后。

“你干吗?”她挡在房‘门’口,不让他进来。

“你说干嘛,谈恋爱呀!”他硬挤了进来,光明正大地答,趁她愣神的工夫飞快地啄了下‘唇’。

“喂喂!宣潇,今晚……”她还没说出口,嘴巴被她堵住了,“我说过你所有的理由都已用完。”

“可……唔……”

他伸手环住她的腰,把她揽进怀里‘吻’了下去,她嘟囔了一会,乖乖不动了。

他不再说话,抱起她,直奔房间的大‘床’,她躺在‘床’上轻喘,两个人缠成了一团,很自然,很迅速,她衣不遮体。

她慌‘乱’着说不要,不要。

宣潇浑身紧绷到极点,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腿’间,坚硬而灼热的触感霎时从她的掌心传来,如电流般传遍全身,引起一阵难言的颤栗。

他飞快地除去自己的衣服,压上她的身子。

“小影,我……想要……”呼吸加重,心跳如鼓鸣。

他伸手除去她最后的内衣,池小影抓住了他的手,“宣潇,今天不行。”

“为什么?”宣潇野兽般低低地吼着。

她眼角飘着泪,羞愧万分道:“晚上好朋友刚到了,不信你看。”

他掰开她的手,难以置信地看去,果然如此。

他张大嘴,只是不知该放声大笑还是放声大叫。多可笑的事啊,简直像某种行为艺术,难得有适合的铺垫,适合的情调,适合的环境,难得小影解开心结,他也勇敢地剖开了心,可老天偏偏不许,大笔一挥,通通抹杀掉了。

“如果你实在想,我……们小心一点……”池小影不舍他难受的样子。

“傻瓜!”他平静了下心绪,把她抱进怀里,“又不是世界末日,我们还有以后呢!我再忍几天吧!但今晚,不准赶我走。”

疯了,抱着她绵软的身子,他的肌肤不可思议的发烫。

池小影心中一‘荡’,返身熄灭了‘床’中的灯。黑暗里,她大着胆子贴到他耳边说了几句。

“你……会吗?”他失声惊问。

她羞得咬住他的‘唇’,“没有人生来就会的。”她借用他的话回答。

他整个人快乐得像升到了半空中,这一刻,他相信,她可能比他认为的还要在意他,不然依她那清冷自制的‘性’子,怎么愿意做如此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这一晚,虽然没有真实进入她的身子,但相信还是因为她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就在最高的一次起伏的顶点,一切归于平静之时,他亲‘吻’着她的‘唇’,抱起她,把脸深深埋进她的发间,柔声说道:“小影,我爱你!”

55

“各位旅客,本次列车将在十五分钟后开往江苏省滨江市,请大家赶快上车,回到各自的车厢,不要在走道上走动,谢谢!”

一场大雪纷纷扬扬连着下了两天,首都机场所有航班停飞, 龙安公司的杨总发动了巨大人脉,才在这‘春’运暑期中买到了两张去滨江的卧铺票。池小影安置好行李,看着外面的漫天大雪,比刚上车时又大了许多,雪片变成了雪粒,又细又密,纷纷扬扬,洒了一天一地。她听着列车广播,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回家了。

想到回家,不由自主脸上就‘露’出恬美的微笑,转过身看去,宣潇还在车‘门’前和杨总一行人握手话别。这趟北行,收获很大。宣潇工作室与龙安公司签订了长期合作的合同,最近的协议就是那条连通几省的高速公路。龙安公司为了表达诚意,甚至连预付款都汇到了工作室的帐号上,不仅这些,最大的收获是她和宣潇之间的坚冰已悄然消融。

“冷不冷?”列车‘门’关闭,车轮在轨道上缓缓滑动,宣潇阔步走进了房间,拉过池小影的手,亲昵地贴着脸腮。这种卧铺房间里只有两张‘床’,除了空间小点,但条件还算不错。

“车里暖气‘挺’高的,不冷。我们要在车上呆一夜半天呢!我们都在滨江上的学,还没凑过‘春’运的热闹,这次也算凑了一回。”池小影很兴奋。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一起脱了大衣,挤在一张卧铺上依偎着,失而复得的恩爱让两人好象回到了热恋期。

宣潇拿起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拢在他的掌心,握牢,像是怕她受了惊吓就会飞走似的。

虽然经历了几个月的身心折磨,但能每次把小影这样揽在怀里,他觉得值得。

“小影,今年过年和往常一样,除夕去我父母家,大年初一我们回你妈妈家。还有,不准再住进你那个闹嚷嚷的公寓了。”他按捺不住为她制订接下来的生活计划。

池小影眼睛扑闪了几下,“宣潇,我们……还在离婚中!”

他真是恨起她的大煞风景,伸出手指弹了下她的笨脑壳,“这有什么难的,回去就结婚好了。”

“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还以为我们过家家呢!”

“干吗管别人,是我们在过日子。”

她又傻傻地问了一个问题,“那如果结了婚我还要回工作室上班呢?”

他白了她一眼,“设计院已经有了新秘书,你回去抢人家饭碗吗?你当然要在工作室上班,天天在我眼前晃着,你放心,我也放心。小影,我不想我们之间再生些意外!”

列车在风雪中疾驰,雪光映进车窗,令她有些眩晕。

“你不是爱写点文字吗,最多我允许你上班时期做‘私’活好了。”

啥?她睁大眼睛。

他蹙了蹙眉,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呀,我们在工作室内埋头苦干,你在上面一呆半天都不下来一步,什么象爱生命一样爱着一个人,甚至为他改变自己……”

“你偷看!”池小影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我光明正大地看的。”他非常正经地回答,“不过看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曾被一个人这样深爱过。小影,可是你的爱为什么要藏那么深呢?”

她的泪突然不听使唤,自己就涌了出来,“我怕成为你的困扰,我以为你对我只是……同情。”

“这样的同情未免奉献太大,身心相许还赔上全部的家当?”他戏谑地对她挤挤眼。

“谁让你以前那么冷冰冰的,连多看我一眼都好象是施舍。”

宣潇收起了笑意,温柔地抚‘摸’着她的手臂,“小影,也许是我不擅于表达,才给了你这样的错觉。对于我来说,不管在外面多苦多累,只要回到家中,把你抱在怀里,拥抱着入眠,我就感到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池小影笑了,“我要求不高,以后就象这样把你的心里话告诉我就行,别再做那些蠢事来气我……唔……”

‘唇’突地被堵住,他怕她再说过什么令他不堪回首的话,先把她‘吻’晕了再说。

风雪中,列车在广阔天地间疾驰着,窗外的白昼一点点消逝。

天黑时分,走道上顶灯纷纷亮起。宣潇与池小影到餐车上吃过晚饭,回到房间后看了会电视,就熄灯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