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眼前是跟谁睡在一起?睡在你身边的,就是一直被你的假情假义欺骗着的女人呀!”
“你这个没有良心的坏人啊,我就是卡苔拉,不是什么理查的妻子!你听着——难道你听不出来这是我的声音吗?的确是我呀。好长的时间啊,我恨不得马上走出黑暗,来到亮里,好把你狠狠地羞辱一番——你这条无情无义的恶狗呀!唉,我真是苦命呀:这么许多年来我一直爱着的是哪一个人?我爱的就是这一条忘恩负义的狗呀,他还道他搂在臂弯里的是另一个女人呢,所以对我百般恩爱,我跟你做了这许多年夫妻,竟还抵不上这么一会功夫的温存呢。
“你这背信弃义的坏蛋呀,你今天是够卖力的了;平日在家里的时候,却只见你软弱疲乏、一点劲儿都没有;多谢天主,你依旧在耕种你自己的田,并非象你所想象的,在耕别人的田。怪不得你昨天晚上不肯来亲近我了,原来你是要养精蓄锐,跟别人去交锋呀。多亏天主,以及我的聪明,甘露没有落到别人的田里去。
“你为什么不开口答话呀,你这个坏蛋?难道你听见我的话就变成哑巴了吗?老天在上,我居然忍着气,没动手把你的眼珠挖了出来:你以为你干这好事干得非常机密吧?老天在上,你聪明,别人可不比你笨。你并不曾如愿以偿。不告诉你你还不知道,你的一举一动,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呢。”
理查听着她这些话,好不乐意,却不敢回答她。只是紧搂着她,更热烈地吻她、爱抚她。她看他不答话,又说了:
“哼,你这条讨人嫌的狗,你打算这样装腔作势,献一番殷勤,就可以消了我这一口气,跟你重新和好了吗?告诉你吧,你想错了。我不当着你所有的亲戚、朋友和邻居面前,把你羞辱一顿,我这口气是不会消的,你这个坏蛋,难道我比不上理查的老婆那样漂亮吗?难道我不也是一个大家闺秀吗?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呀,你这条恶狗?她什么地方胜过了我?滚开些,别来碰我,今天一天你已经够卖力的了。现在你已经知道是我了,那还用说,你这种亲热的样子都是硬着头皮装出来的。老天帮我的忙吧,我以后可要叫你饿得发慌;我不明白,我以前干吗不叫理查来替我解解闷,他爱我胜过爱他自己,我却连正眼都不曾看他一下!假使我跟他相好,又有什么要不得?你原以为你是跟他的老婆睡在一起,那就等于你已经干了这回事,至于你结果没有把她弄到手。那并不是你的功夫不到家;今后我要是去找她的男人,你可不能怪我!”
卡苔拉这样怨天怨地,哭诉了好一会儿。到后来,理查觉得不能再继续欺骗她了,要是让她气呼呼地回家去,说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就决定把这回事向她道破,让她知道她是跟谁睡在一起;于是他紧搂着她,使她要想脱身也脱不掉,然后说道:
“我亲爱的心肝呀,别生气吧;只因为我一心爱你,却没有办法亲近你,所以爱神替我想出了这一条巧计,好让我如愿以偿。我就是你的理查。”
卡苔拉听见他这么说,又听得是他的口音,就没命挣扎,想脱出他的怀抱——可是哪儿能挣出身来?于是她竟要喊起来了,却又给理查用一只手掩住了她的嘴。
理查跟她说:“夫人。现在木已成舟,即使你大闹大喊一辈子。也无济于事了,假使你果真喊闹起来,或者把这事说了出去,那么摆在面前的只有两个结果。一个是跟你切身有关的,那就是你的美好的名誉要给毁坏了。你当然可以说是给我用阴谋骗到这里来的,可是我也会否认的呀,我可以说,我是答应了给你金钱和礼物,你才来的,后来你又嫌我给的太少,这才翻过脸来,大吵大闹,说出这些话来。你知道,人们是宁可相信坏事,不愿意相信好事的,所以这事如果传了开去,大家只会相信我的话,而不会相信你。另外一个结果是,你的丈夫跟我从此结了不解的仇恨,很可能不是我杀了他,就是他杀了我,如果事情果真闹到这一步,你决不会得到什么幸福和安慰的。
“所以,我的心肝,我劝你还是三思而行,不要做出损害你自己名誉的事来,也不要叫你的丈夫和我结下了冤仇,蒙上杀身之祸。古往今来,世上的女人受人欺骗的,你并非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也决不是要存心毁坏你的名节,因此对你玩弄手段,我实在爱得你没有办法可想了,才出此下策,我一心只想做你的最忠诚的奴隶。我,连我的心,我的身子,以及我整个儿所有的一切,早就属于你了,从今以后,就更其属于你了。你在别的方面是一个很有见识的女人,我相信今天的事,你也不会糊涂的。”
理查这么说着的时候,可怜卡苔拉只是哭个不停,她一肚子的气,怎么也平不下来,可是她的理性告诉她,理查并没有胡说,象他所说的后果很有发生的可能,因此终于说道:
“理查,我上了你这样大的当,受了你这样的欺侮,除非天主来帮助我,叫我怎么还能够受得下?我不打算在这里大叫大喊了,只怪我自己思想简单。太会妒忌,才被你骗到这里来。可是,我告诉你,我如果不能够想出一个报复的办法来,那我是决不甘心跟你罢休的。你放手吧,别再拖住我了——你已经满足了你的欲望,把我糟蹋够了,时间不早了,你放我走吧。我求求你,让我去吧。”
理查看她怒气未消。决心要跟她言归于好之后,才放她走。他低声下气,说尽了好话,用尽了功夫,哄她求她,安慰她,终于打动了她的心,叫她跟他和好了。于是两人你恩我爱,又一起玩了好一会儿,十分欢乐。
卡苔拉到这时候,才明白情人的亲吻,比丈夫的吻更有味儿呢;她从前对他冷酷无情,现在一变而为无限的柔情蜜意了。从此以后,她始终热爱着他,他们又经常约期幽会,把事情做得十分干净,不露一点痕迹,却在私下里享受爱情的幸福。但愿天主允许咱们享受咱们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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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第七
台达尔多情场失意,离开故乡,隔了七年,乔装成一个香客,回来和过去的情妇相见,指责她薄情。情妇的丈夫这时蒙了不白之冤,将处极刑,台达尔多把他搭救出来,同时跟情妇重修旧好。
大家听完了菲亚美达的故事,都赞美她讲得真好,女王不多耽搁时光,随即就叫爱米莉亚接着讲下去。她这样开言道:
方才两位讲的都是别地方的事迹,现在我又要把话题收回到我们这个城市来了。我要讲给你们听,一个本地人士怎样跟他的情妇分了手,后来又怎样跟她重修旧好。
从前在我们佛罗伦萨城里,住着一位公子哥儿,名叫台达尔多·爱里赛。他热恋着阿多勃兰第·帕莱米尼的太太爱美莉娜。论他的人品风采,无一不好,合该消受这分艳福。可是命运弄人,偏要叫他遭受那相思的痛苦;爱美莉娜跟他相好了一阵以后,却无事无端地变了卦,跟他断绝往来,非但他托人去传话,她一概不理,就连他本人想去见她一面都不到;他因此十分痛苦;还亏得她太太的关系,一向十分秘密,所以人家只看见他郁郁不欢,却不知道他的心病在哪里。
他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做下什么对不起他情人的事,所以想尽方法,要和她言归于好;谁想一切都是白费心机,最后,绝了望,决定离开故乡,免得让那个害苦他的女人看见他这副憔悴的光景,暗中称快。他收齐了所有的现款,十分秘密地动了身;除了只对他一个心腹之交谈起这事外,在其他亲友面前,一字都未提及。
他来到了安康纳,改名为腓力·第·桑洛台秀,在那里结识了一个有钱的商人,帮他办一点事,就上了他的船,跟他一起到塞浦路斯岛经商去了。他做事勤勉稳重,商人很是赏识,不但给了他优厚的薪水,还叫他做自己的合伙人,把大部分的商业事务交托他管理。他这样尽心尽力勤勤恳恳,做了几年买卖,居然积了不少钱,也成为一个知名的富商了。
他在忙着筹划经营的时候,依然不免时常要想起他那狠心的情人来。他那失恋的创伤始终没有平复,还是渴望着和他的情人再见一面。但是凭着他那坚强的意志——这七年来,他一直压制着那儿女私情。可是有一天,他在塞浦路斯街上听见有人唱着他从前为他情人所编的一支歌曲,那歌词就是形容当初他和他的情人两人你恩我爱、如鱼得水的情景。他听了这歌,觉得她不会忘了旧情,因此不觉死灰复燃,再也按捺不住,一心只想和她再见一面;于是决定回佛罗伦萨去。
他把事务料理清楚以后,带了一个仆人,先到安康纳,把全部财产收拾在一起,托他的一个合伙人寄运到佛罗伦萨,存放在合伙人的朋友那儿。他自己扮做一个朝拜圣地回来的香客,带着仆人,悄悄动身,来到佛罗伦萨,投宿在一家小客店里。这客店是兄弟俩开的,就在他情人家的附近。
有了安身的地方,他第一件事就是走到他情人的宅子跟前,希望能见到她一面。不料他一到那里,只见窗子门户全部关得紧紧的,叫他吃了一惊,还道她已经死了,或者搬家了。他这么猜疑不定,走到自己的兄弟的宅子那儿,不料又看见他的四个亲兄弟。全都穿着丧服,站在门前。这更叫他惊奇了;他知道自己七年飘泊在外,相貌习惯都换了个样儿,不容易被人认出,就走到一个鞋匠跟前,向他打听这几个人为什么都穿上丧股。
你以为你眼前是跟谁睡在一起?睡在你身边的,就是一直被你的假情假义欺骗着的女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