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能,那是“化身教”的人布的陷阱,目的在对付自己。
他有一种窥个究竟的冲动,但想到“仙猿公”冒叛教的风险,特来警告自己,如果为了
一念好奇,出了意外,自己遭殃,还辜负了他的好意。
想着,他强抑住内心的冲动,勒转马头,从侧方绕出。
驰行了不到十里,眼前又现红灯,他再绕道。
由于一再绕道,离官道越来越远,他只好认定方向,沿小路疾驰,月儿偏西,照里程计
算,应该是在候师郊外,时辰当已四更。
红灯再现,这是第三次发现红灯,他真的憋不住了,到底这红灯藏了什么秘密?有多凶
险?
身为武士,难道就一直逃避,隐藏?
说不定有一天对方会找上“风堡”,难道缩着不现身,由别人去应付么?
犹豫了一阵,忽然触动灵机。
于是,他取出面具、紫衫,改扮起来,把马寻个隐蔽处拴好,为了怕被识破,长剑改为
悬挂腰间,停当之后,弹身便朝红灯奔去。
奔到距红灯约莫十丈距离时,他刹住身形,藉林木掩护,小心翼翼地迫了过去,目光扫
处,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一口白木薄棺,平摆在地上,那盏红灯放在棺材头上,棺材旁边,坐着个身披重学
的少女。
邪门,十足的邪门。
若非先得“仙猿公”的警告,他早已毫不踌躇地过去问个究竟。但现在,他已存了戒心,
不会鲁莽从事。
看了片刻,什么也看不出来,还是女人、棺材、红灯。
那穿着孝服的少女,不时转动目光,望向远处。田宏武知道,如果这邪门玩意,专为自
己而设,那她是在等自己上钩。
田宏武又转念头,是悄然离开,还是现身问个明白?
正在犹豫之际,突见两条人影,遥遥奔来,田宏武心中一动,赶紧把身形缩到两方巨石
夹缝里。
来人之一,打了一声口哨,那少女忙站起身来。
人影双双来到,田宏武又是一震,两个他都认得,一个是“化身教”使者“突眼无常”。
另一个赫然是“云堡”总管吕文焕。
奇怪,双方怎会搭上线的呢?
吕文焕开口道:“这是什么布署?”
他口里说,脚步却未停。
“突眼无常”伸手一拦,道:“吕总管,不能接近灯光!”
吕文焕止步,道:“奥妙在这灯光上?”
“突眼无常”道:“不错,这是‘摄魂灯’,修为再好的人,只要被灯光照上那么一忽
儿,便会昏倒,棺材是现成的,一装了事。”
吕文焕连连点头道:“妙,的确妙,这位贵门下大概……”
“突眼无常”接口道:“她身上带有解药,不怕灯光。
吕文焕“哦!”了一声,道:“如果这灯熄灭了呢?”
“突眼无常”道:“熄灭了当然失效。
那少女躬身道:“使者有何吩咐?”
“突眼无常”道:“如果你见到一个紫衫冷面的中年人,照样行事。”
田宏武心头一动,这不是指的自己么?原来四大堡是想藉‘化身教”之力,对付“复仇
者”,真是不择手段。
那少女恭应了一声:“敬遵使者吩咐!”
“突眼无常”转对吕文焕道:“吕总管,话就这么说定了,本教抓到‘复仇者’,贵方
便交出‘追魂剑”,彼此交换,另加赤金二千两……”
吕文焕没口子地应道:“当然,当然!”
“突眼无常”又道:“如果‘追魂剑’被本教捉到,四大堡不得有异言?”
吕文焕道:“这是自然的!”
“突眼无常”一摆手,道:“我们离开待讯吧!”
两人转身双双驰离。
田宏武本想现身戳杀,转念一想,杀了他们无济于大事,吕文焕黑榜无名,毋须要他的
命。
心念之中,稳住不动,又想,今夜幸亏好奇查探,否则被四大堡出卖了还不知道,这决
定不知是否征得朱媛媛的同意?不过,对付公敌“复仇者”,兹事体大,她在各堡主的压力
下,不同意也得同意。
这秘密协定既然被自己听到了,便可作防备,倒是回堡探探朱媛媛的意向,倒也是件有
意义的事。
那女子又坐回棺边,也许是累了,斜倚在棺材上闭目假寐。
待了一阵,田宏武预料“突眼无常”与吕文随已经去远,拣了块举大的石头捏在手中,
一长身飘了出去,站在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故意假咳了一声。
女子猛地惊觉,抬起了头,夜月光辉中,当然看得很清楚,紫衫、冷面,正是刚才使者
交代的人。
当下嘶哑着声音道:“是哪位爷……”
田宏武冷冷地道:“过路的!”
那女子显得可怜兮兮地道:“大爷能行行好么?”
田宏武心中暗笑,淡漠地道:“行什么好?”
女子站起身来,福了一福,道:“小女子姓鲁,叫迎儿,与家父从关外来这里投亲,不
幸投亲不遇,家父染了风寒,撒手西去,小女子举目无亲,幸得附近村里好心人给了口薄棺,
因为天色太晚,要到明天才肯来帮着落土,天知道他们来不来,大爷如果肯行行好,帮着掘
个坑掩埋家父,小女子来生变犬马报答。”
说着竟然呜咽起来。
如果田宏武刚才没听到“突眼无常”交待的话,这一番说词他一定相信,非着道儿不可
了。
现在,他只觉好笑,口里漫应道:“好是好,不过……我一生从没做过好事。”
女子竟然跪了下去,带哭的道:“大爷肯行好,小女子愿为奴婢侍候爷您一辈子。”
田宏武冷阴阴地道:“我是个江湖浪子,没有家,用不着奴婢,倒是我死了缺少个披麻
戴孝人,你愿意替我服孝么?”
女子惊异地望着田宏武道:“小女子什么都愿意,不过大爷好端端的,怎会死呢?”
田宏武道:“很难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尤其江湖路上,到处都是陷阱,
谁知道什么时候掉落陷阱里。”
女子缓缓地站起身来,手扶棺木,道:“小女子不懂什么江湖路,大爷您就发发慈心
吧!”
田宏武冷笑了一声,道:“天下最难做的是好人,善更行不得,俗语说得好,好心设好
报,行善遭雷打。”
打字声中,一扬手,打落了那盏红灯。
女子尖叫一声,弹身便走……
田宏武快逾电闪地划到她的前头,顺手一掌,把她迫落原地。
女子眸中突射棱芒,栗声道:“你……你准备做什么?”
田宏武领教过“化身教”的邪门作风,不敢大意,飞快地戳出一指。
那女子可不赖,竟然闪身避开了这迅疾地一指,田宏武暗吃一惊,他不能让她有施展邪
门玩意的机会,一指落空,左掌跟看挥出。
尖叫声中,女子被凌厉的掌风劈得连连踉跄,田宏武右手没收回,指风再度射出,女子
应声而倒。
田宏武寒声道:“念你是个女子,本人不忍心杀你,记住,转告你们教中人,如果妄想
与‘复仇者”为敌,将遭到可怕的报复,乖乖滚回关外去吧!”
那女子面如死灰,不能开口,也不能动弹。
田宏武又道:“躺着伴这口棺材吧,天决亮了,有人会真正行好的。
身形一转,电闪驰离,到了藏马的地方又换回原来的装束。
一声悠长的叹息,传入耳鼓,田宏武大吃一惊,急喝道:“什么人?”
没有反应,也不见人影,那声轻叹也不知发自何方。
田宏武惊出了一身冷汗,莫非自己的行藏已被人识破了,这倒是件麻烦事,他一咬牙,
在附近绕了一匝,什么也不曾发现,这使他心头打了一个结,现在没有风,不会有天籁之声
发出,那声叹息,分明发自人口中,自份绝不是听错或是耳鸣,有月光,视线也不受阻,对
方竟然发声不现形,未免太可怕了?
对方是谁?是敌还是友?
发了一阵愣,只好上马奔程。
邑然他知道四大堡要出卖他,把他来交换“复仇者”,但他无意改变行程,仍奔向“风
堡”,他相信,对方要抓到“复仇者”,可能性极微,到现在为止,连自己也不知道“复仇
者”是谁,对方只认定了自己这个假的“复仇者”,另方面自己心理上已经有了准备,事情
临头,不难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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