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相距极近,欧阳克又正是神魂颠倒之际,兼之右臂折骨未
愈,如何招架得了?总算他得过高人传授,白驼山二十余载
寒暑的苦练没有白费,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长身往前疾
扑,胸口往黄蓉背心猛力撞去。黄蓉身子一晃,跌下岩来,那
一刺却终于刺中了他的右腿,划了一条半寸多深、尺来长的
口子。欧阳克跃下岩来,只见黄蓉倒提蛾眉钢刺,笑吟吟的
站着,但觉满胸疼痛,低头看时,见胸前衣襟上鲜血淋漓,才
知适才这一撞虽然逃得性命,但她软猬甲上千百条尖刺却已
刺入了自己胸肌。
黄蓉嗔道:“咱们正好好的说话儿,你怎么平白无端的撞
我一下?我不理你啦。”说着转身便走。欧阳克心中又爱又恨,
又惊又喜,百般说不出的滋味,呆在当地,做声不得。
黄蓉回向岩洞,一路暗恨自己学艺不精,得遇如此良机
仍是被他逃脱。走进洞内,见洪七公已然睡倒,地下吐了一
滩黑血,不禁大惊,忙俯身问道:“师父,怎样?觉得好些么?”
洪七公微微喘息,道:“我要喝酒。”黄蓉大感为难,在这荒
岛之上却哪里找酒去,口中只得答应,安慰他道:“我这就想
法子去。师父,你的伤不碍事么?”说着流下泪来。她遭此大
变,一直没有哭过,这时泪水一流下,便再也忍耐不住,伏
在洪七公的怀里放声大哭。洪七公一手抚摸她头发,一手轻
拍她背心,柔声安慰。老叫化纵横江湖,数十年来结交的都
是草莽豪杰,从来没和妇人孩子打过交道,被她这么一哭,登
时慌了手脚,只得翻来覆去的道:“好孩子别哭,师父疼你。
乖孩子不哭。师父不要喝酒啦。”
黄蓉哭了一阵,心情略畅,抬起头来,见洪七公胸口衣
襟上被自己泪水湿了一大块,微微一笑,掠了掠头发,说道:
“刚才没刺死那恶贼,真是可惜!”于是把岩上反手出刺之事
说了。洪七公低头不语,过了半晌,说道:“师父是不中用的
了。这恶贼武功远胜于你,只有跟他斗智不斗力。”黄蓉急道:
“师父,等您休息几天,养好了伤,一掌取他狗命,不就完了?”
洪七公惨然道:“我给毒蛇咬中,又中了西毒蛤蟆功的掌力。
我拚着全身功力,才逼出了蛇毒,终究也没干净,就算延得
数年老命,但毕生武功已毁于一旦。你师父只是个糟老头儿,
再也没半点功夫了。”黄蓉急道:“不,不,师父,您不会的,
不会的。”洪七公笑道:“老叫化心肠虽热,但事到临头,不
达观也不成了。”
他顿了一顿,脸色忽转郑重,说道:“孩子,师父迫不得
已,想求你做一件十分艰难、大违你本性之事,你能不能担
当?”黄蓉忙道:“能,能!师父您说罢。”洪七公叹了口气,
说道:“你我师徒一场,只可惜日子太浅,没能传你甚么功夫,
现下又是强人所难,要把一副千斤重担给你挑上,做师父的
心中实不自安。”
黄蓉见他平素豪迈爽快,这时说话却如此迟疑,料知要
托付的事必然极其重大艰巨,说道:“师父,您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