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得林平之道:“我早翻过啦。不但是翻一遍两遍,也
不是十遍八遍,只怕一百遍也翻过了。我还去买了金刚经、法
华经、心经、楞伽经来和曾祖父遗下的佛经逐字对照,确是
一个字也不错。那些佛经,便是寻常的佛经。”岳灵珊道:
“那就没甚么可翻的了。”她沉吟半晌,突然说道:“佛经的夹
层之中,你可找过没有?”
林平之一怔,说道:“夹层?我可没想到。咱们这便去瞧
瞧。”
二人各持一只烛台,手拉手的从厢房中出来,走向后院。
令狐冲在屋面上跟去,眼见烛光从一间间房子的窗户中透出
来,最后到了西北角一间房中。令狐冲跟着过去,轻轻纵下
院子,凑眼窗缝向内张望。只见里面是座佛堂。居中悬着一
幅水墨画,画的是达摩老祖背面,自是描写他面壁九年的情
状。佛堂靠西有个极旧的蒲团,桌上放着木鱼、钟磬,还有
一叠佛经。令狐冲心想:“这位创办福威镖局的林老前辈,当
年威名远震,手下伤过的绿林大盗定然不少,想来到得晚年,
在这里忏悔生平的杀业。”想象一位叱咤江湖的英雄豪杰,白
发苍苍之时,坐在这间阴沉沉的佛堂中敲木鱼念经,那心境
可着实寂寞凄凉。
岳灵珊取过一部佛经,道:“咱们把经书拆了开来,查一
查夹层中可有物事。如果查不到,再将经书重行钉好便是。你
说好不好?”林平之道:“好!”拿起一本佛经,拉断了钉书的
丝线,将书页平摊开来,查看夹层之中可有字迹。
岳灵珊拆开另一本佛经,一张张拿起来在烛光前映照。
令狐冲瞧着她背影,但见她皓腕如玉,左手上仍是戴着
那只银镯子,有时脸庞微侧,与林平之四目交投,相对便是
一笑,又去查看书页,也不知是烛光照射,还是她脸颊晕红,
但见半边俏脸,当真艳若春桃。令狐冲悄立窗外,却是瞧得
痴了。
二人拆了一本又一本,堪堪便要将桌上十二本佛经拆完,
突然之间,令狐冲听得背后轻轻一响。他身子一缩,回头过
来,只见两条人影从南边屋面上欺将过来,互打手势,跃入
院子,落地无声。二人随即都凑眼窗缝,向内张望。
过了好一会,听得岳灵珊道:“都拆完啦,甚么都没有。”
语气甚是失望,忽然又道:“小林子,我想到啦,咱们去打盆
水来。”声音转得颇为兴奋。林平之问道:“干甚么?”岳灵珊
道:“我小时候曾听爹爹说过个故事,说有一种草,浸了酸液
出来,用来写字,干了后字迹便即隐没,但如浸湿了,字迹
却又重现。”
令狐冲心中一酸,记得师父说这个故事时,岳灵珊还只
八九岁,自己却有十七八岁了。当年旧事,霎时间涌上心来,
记得那天和她去捉蟋蟀来打架,自己把最大最壮的蟋蟀让了
给她,偏偏还是她的输了。她哭个不停,自己哄了她很久,她
才回嗔作喜,两个人同去请师父讲故事。念及这些往事,泪
水又涌到眼眶之中。
只听林平之道:“对,不妨试一试。”转身出来,岳灵珊
道:“我和你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