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帷向后望去,早已瞧不见她的背影,心头沉重:“她身上受
伤,孤身独行,无人照料,那便如何是好?”忽听得秦绢说道:
“她回去嵩山,到她父母身边,甚是平安,你不用担心。”
令狐冲心下一宽,道:“是。”心想:“秦师妹心细得很,
猜到了我的心思。”
次日中午,一行人在一家小饭店中打尖。这饭店其实算
不上是甚么店,只是大道旁的几间草棚,放上几张板桌,供
过往行人喝茶买饭。
恒山派人众涌到,饭店中便没这许多米,好在众人带得
有米,连锅子碗筷等等也一应俱备,当下便在草棚旁埋锅造
饭。令狐冲在车中坐得久了,甚是气闷,在恒山派金创药内
服外敷之下,伤势已好了许多,郑萼与秦绢二人携扶着他,下
车来在草棚中坐着休息。
他眼望东边,心想:“不知小师妹会不会来?”
只见大道上尘土飞扬,一群人从东而至,正是余沧海等
一行。青城派人众来到草棚外,也即下马做饭打尖。余沧海
独自坐在一张板桌之旁,一言不发,呆呆出神。显然他自知
命运已然注定,对恒山派众人也不回避忌惮,当真是除死无
大事,不论恒山派众人瞧见他如何死法,都没甚么相干。
过不多久,西首马蹄声响,一骑马缓缓行来,马上乘客
锦衣华服,正是林平之。他在草棚外勒定了马,见青城派众
人对他正眼也不瞧上一眼,各人自顾煮饭的煮饭,喝茶的喝
茶。这情形倒大出他意料之外,当下哈哈一笑,说道:“你们
不动手,我一样的要杀人。”跃下马来,在马臀上一拍,那马
踱了开去,自去吃草。他见草棚中尚有两张空着的板桌,便
去一张桌旁坐下。
他一进草棚,令狐冲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香气,但见林平
之的服色考究之极,显是衣衫上都熏了香,帽子上缀着一块
翠玉,手上戴了只红宝石戒指,每只鞋头上都缝着两枚珍珠,
直是家财万贯的豪富公子打扮,哪里像是个武林人物?
令狐冲心想:“他家里本来开福威镖局,原是个极有钱的
富家公子。在江湖上吃了几年苦,现下学成了本事,那是要
好好享用一番了。”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雪白的绸帕,轻轻
抹了抹脸。他相貌俊美,这几下取帕、抹脸、抖衣,简直便
如是戏台上的花旦。林平之坐定后,淡淡的道:“令狐兄,你
好!”
令狐冲点了点头,道:“你好!”林平之侧过头去,见一
名青城弟子捧了一壶热茶上来,给余沧海斟茶,说道:“你叫
于人豪,是不是?当年到我家来杀人,便有你的份儿。你便
化成了灰,我也认得。”于人豪将茶壶往桌上重重一放,倏地
回身,手按剑柄,退后两步,说道:“老子正是于人豪,你待
怎地?”他说话声音虽粗,却是语音发颤,脸色铁青。林平之
微微一笑,道:“英雄豪杰,青城四秀!你排第三,可没半点
豪杰的气概,可笑啊可笑。”
“英雄豪杰,青城四秀”,是青城派武功最强的四名弟子,
侯人英、洪人雄、于人豪、罗人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