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我是阶下囚,不是琴师。”云归再一次郑重言道。
“既然云军师知晓自己是阶下囚,就该知道自己未有选择权。抚琴罢,我等着。”男子说完,就悠哉地闭眸安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要不是成算不大,云归还真想操起那琴一把砸向这人。这都什么玩意儿?就算他如今是阶下囚,也不是一个给人取乐子的伶人罢?凭何他要听,他就得抚?这什么世道?就不能让他安安静静地做一个阶下囚?
牢房酸臭,牢饭难咽,这些他都忍了。可还要悉听遵命就实在是……还得忍了
云归深呼吸,到底忍下怒气。他知晓自己脾气不好,就算活了几十年,还算稳重,到底仍是那个易怒的云归。既然已经忍了这许多,忍了这许久,就不能前功尽弃。
不就是弹琴么?谁让他是阶下囚?
取了琴,平心静气。等得心 平复,方才拨动琴弦。在幼时,温媛常常哼唱一首短歌谣,他至今日还记得调子。
抚琴时,忍不住亦闭了眼睛,凝神拨弦。在他心里,抚琴一向是高洁的事情。要非条件所限,他必定要焚香净手,方才碰琴。
一曲毕。牢房内一片寂静。就在云归想要把琴移开时,男子眼也未睁,道,“再抚一次。”
云归被使唤着连抚曲子+遍。最后男子留下的是一把琴,和一句话,“我姓魏名黎。”
人走远,云归才反应过来,这告知姓名,是对他听话的奖赏?哪个人死乞白赖要知道他名姓么?
就算他先前问过,也只是问一问,并非真的多想知道罢?拿这事儿来当作奖赏,真的好吗?
哪怕是奖一顿好吃的饭菜,或是干净的被褥,也好啊!就算他通过这名儿,知晓他是因魏家族长被指私造官银、卖官鬻爵、滥杀无辜等等十 罪大恶极名目,而被皇帝抄家灭族的魏家人,对他来说,也并无甚实在的好处。
便是有心想拿这个做突破口,来劝服魏黎,可这状况怎一个混乱了得。阿曰斯兰和魏黎要劝降他,而他又想劝住魏黎,让他莫再为蒙国效力,最好能偷偷放了自己。
云归也知道希望渺茫,但总得试一试。到底魏黎是怨恨皇帝,想要倾覆皇帝的江山,以作报复。可他不知有无想到,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谢家。
魏家在十数年前,起于微末,族中多人为皇上倚重,又有魏氏端妃颇受宠爱。谢家皇后善妒,谢氏一族上下又多是贪功不容人之辈。
见魏家隐隐威胁谢家地位,就如当年对付卫家一家,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终究让魏家在皇帝面前失了帝心和恩宠。再造几个罪不可恕的罪名,数罪并罚,魏家倾颓。
皇帝这件事虽是做错了,但他到底并非昏庸之主。想来此事过后不多久,皇帝就已经察觉不对。
甚至有可能,皇帝当年也知晓,魏家并非真的罪行滔天,只是情势逼人,为维护朝廷安定,他不得不做取舍。
总之,要复这样的仇,不是只报复仇人就够了。在他看来,给族人平反亦是+分重要的事儿。总不能让自己族人背负着千古骂名罢?
皇帝充其置只是杀人的刀,就算屠戮满门这决定是他下的,但总与谢家人脱离不开关系。所以,就算魏黎助蒙国击退了大靖,那又如何?皇帝顶多是烦闷生气,又哪里会有太多的实际损失?更别说躲在大树底下好乘凉的谢家。
且就算魏黎能够借阿日斯兰攻打大靖,威胁皇帝的江山,可大靖数百年屹立不倒,会是那么容易被击垮的?还不如在大靖专心对付谢家,再寻机和皇帝要一道平反圣旨。
用皇帝的平反和补偿,重建魏家,不比远在蒙国,无依无靠,复仇希望渺茫更来得好?
魏黎的心结在于,因遭此祸事,恨及大靖。
许是在他家族倾覆后,昔日与魏家交好的,都避之不理,甚至落井下石,这才让他说出“大靖待他残忍”这样的话来。
第23章 背靖投蒙
阿曰斯兰坚持守城不出,苏黎坚持出城迎战。蒙国大汗与阿木尔城守将,竟为此争执不休。就在蒙军上下以为阿日斯兰会将苏黎驱逐时,却一直未有等到阿曰斯兰下令。
他们大多数人都不愿意一个小白脸大靖人,身居高位,对他们指手画脚。早巴不得苏黎惹怒了大汗,被大汗赶出蒙国,甚至是下令处死。
阿曰斯兰夜里去牢中看云归,问,“如今在阿木尔,该出城还是守城?”
到了此时,他懒得再瞒着云归眼下是何处了。总归云归既未有恢复力气,又在这大牢里,怎么可能传递得了消息给靖军?
云归心思一动,“大汗宜守城不出。”或许,他还是可以帮助靖军的。即便身在敌军牢房,但至少,他在阿日斯兰眼里,还是有价值的。
虽然这话契合了阿日斯兰的心思,但到底心存疑虑,“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