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一次,还可以说是偶然。再有第二次,可就不是单纯的巧合了罢?到底问题还是出自他自己身上。
是他哪儿做得不够?还是哪儿做得不好?
并非人活得长久,就真的能够活得明白。也并非阅历深厚,就真的能比别人活得自在。他承认自己从来就不是个强者。小有所成,也只是靠着一些小聪明和偶尔的好运气。
他学不来楼桓之的英勇无畏,学不来关琮的忠义心坚,学不来柳易辞的聪慧智计……突然间,他竟觉得自己无一是处。
或许真是秋日太容易令人悲春伤秋、多愁善感了。
“怎么会?”楼桓之答道,“你一看就是个高洁之人。”
这话倒也不全然是哄云归欢心的。早在与云归并不相识只相见之时,就觉得云归有一张干净的脸,一种干净的气质。似白雪,似冷梅,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若真如你所说,怎会一个两个都觉着我心眼忒坏,死活逼着我发毒誓?”云归说完这话,又自嘲道,“一回生二回熟,再来个一次,我可能眼也不眨,把发毒
誓当成喝水一般了。”
“旁人不知你心,自是谓你何求。”楼桓之大概明白云归为何突然这般问,便开解道,“柳星那时是忧伤过度,失了理智和分寸。而云跃,你更不必在意,他不过是嫉恨于你,似疯犬乱吠罢了。为这么两个低微之人心烦,可不似你的性子。”
对于为难云归的人,楼桓之向来无意包容。不主动去找人算账,只是觉得人太上不得台面,让他亲自出马收拾都嫌手累。
云归勉强一笑,“倒也不是因这两个人。只是这事儿连连发生,让我有些怀疑起自己了。”
“这有甚好怀疑的?”楼桓之奇道,“他们愚蠢可恶,干你何事?”
“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够好……”云归低声道。
“你个傻瓜。就是你太好了,对人太宽容,才让人欺到头上来。”楼桓之用力揽住云归,“好端端的,你怎么就变成爱胡思乱想的人了?在我眼里看来,你是世上最好的人,未有之一。”
云归终究真心笑开。他有亲人和楼桓之信他知他,谓他心忧,又何必在意那些不知他者谓他何求?
等到两刻钟后,人都散尽了。本来“热闹”的地方,只剩下一张长凳,及凳上趴着不动的人。
苏中荀没有跟着众人离开。打置云跃半晌,才缓步走上前,蹲下身子来,“可是痛得很?”
云跃背上臀上的衣衫,全是血迹晕染,听得话,也没能动一动身子,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我以为……我们已经是盟友……”
苏中荀听得只觉好笑。盟友?哪来的“友”?不过是对付相同敌人,暂时合作罢了。再说,他本来就没指望云跃的这个所谓计划,真能扳倒云归。
所以他在这件事情上,出的力很少。顶多是用言语不着痕迹地,煽动起来一些人,让云归更失人心罢了。
难不成,云跃竟是指望他站出身来,帮他说话,拉他一把?
心里嘲笑,脸上和语气不显露半分,“你也知道,我随军这许久,仍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幕僚,说出的话没什么分置。”
顿了顿,压低声音道,“而我对付那个人,最大的优势是我在暗,他在明,他还是对我有信任的。若我此时贸贸然替你求情,怕是要引起他怀疑,往后再动手,可就少了胜算。”
云跃听到这里,又是咬牙切齿,“你说得对!你不能轻易暴露了!要等到他死期到的时候,再让他清楚知道,他是怎样地遭人厌恨!”
苏中荀微微一笑,他就知道,这话一说,云跃再不会怪他,没有出手帮他。
其实别说五+军棍,就是一百军棍,他也不会站出来的。云跃是个不中用的,他会愿意暂时联手,只是有一些事情,他不好做,不方便做,所以他需要一个蠢货替他做。
等到他计划成功了,云跃也就没用处了,也就应该……消失在这个世上了。
幸好柳易辞已经早早儿地,赶紧死了,他便不必要再费多一些心思。至于云归……他也想过让他去死。可后来想想,觉得不妥。
云归不是柳易辞。柳易辞得不到楼桓之的心,云归却是得到了。
死人是永远无法被超越,被替代的。一旦云归死了,他就算能够获得楼桓之的心,也怕是永远没办法在楼桓之心里,占据比云归更大的分置。楼桓之会永远都忘不了云归。
与其如此,还是留着云归一条命,让楼桓之对他越来越失望,直到再也不爱他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