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多久,他又闻得杨太医道:“主子确实发热了,陛下,老臣这便去煎药。”

却原来,我是真的发热了,怪不得会面红耳赤。

我果然不是因为想到那暴君曾用右手为我……才面红耳赤的,更不是因为那暴君的碰触才面红耳赤的。

他浮出了池面,义正言辞地道:陛下方才污蔑于我,我确实发热了。

这温祈其实并未发热,是自己命杨太医那般诊断的,丛霁忍着笑意道:“对,全数是朕的不是。”

温祈窥见丛霁眸中隐约的笑意,气鼓鼓地道:我都发热了,陛下为何还要取笑于我?

丛霁歉然地道:你大人大量,莫要怪罪于朕。

温祈见丛霁认错,一双手肘抵于织皮之上,托着腮,同时得意洋洋地摇着鲛尾。

丛霁暗笑,面上自责地道:“你为何会发热?是朕何处照顾不周么?”

温祈装模作样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大抵是做了噩梦的缘故罢。

下一瞬,他又被吻住了额头。

丛霁正色道:“多亲亲便不会做噩梦了。”

温祈颔首道:陛下所言极是。

半个时辰后,杨太医亲自端着食案来了,食案上放着一碗汤药,热气腾腾。

丛霁亲手端了汤药,送至温祈唇边。

生前,温祈自降生便汤药不断,一身的药味,似乎连血管里流淌的都是汤药,而非血液。

是以,他能一眨不眨地将苦涩至极的汤药一饮而尽。

然而,他眼下这副身体乃是鲛人,他就着碗口,方要饮下,汤药仅沾了唇瓣,他便受不住了。

又苦又涩,且太烫了些。

生前,他从未觉得汤药这般难以入口。

他仰起首来,苦着脸道:陛下,太烫了。

“抱歉,是朕顾虑不周,你乃是鲛人,这汤药确实太烫了些。”丛霁揉着温祈的发丝,见温祈露出逃过一劫的神色,使坏道,“那便晾凉些再饮罢。”

温祈现下乃是“发热的病患”,不好拒绝,只能委曲求全地道:好罢。

过了片刻,丛霁端起汤药,吹了吹,继而往温祈唇边送:“喝罢,已凉了许多。”

温祈逼着自己饮了一口,又逼着自己咽下了。

好苦……

他硬生生地饮了小半碗汤药,一阵难受,正欲求丛霁免了他的汤药,却见丛霁将汤药放回了食案之上。

丛霁终究舍不得欺负温祈,朝着候于一旁的杨太医道:“将这汤药撤下罢。”

杨太医恭声道:“陛下,老臣明日是否要为主子再煎上一贴汤药?”

不要,我不要再饮汤药了。

温祈几乎要哭出来了。

丛霁瞧着温祈可怜兮兮的模样,摆摆手道:“杨爱卿医术高明,必定药到病除,这半碗汤药饮下,应当足以驱散病魔。杨爱卿这便退下罢。”

温祈如释重负,暗暗地舒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