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永善带着我回到戚家后,即刻从庖厨操起一把庖刀,生生地劈开了我的鲛尾,我受不住疼痛,昏死了过去,我以为我将要丧命了,未想到,我竟然醒了过来,且鲛尾已变作了如凡人一般的双足。我环顾四周,发觉自己身处于花楼,细听周遭尽是恶心的交/媾声。

“我急欲逃出去,然而,双足却毫无力气,我只得佯作昏迷,养足了气力,趁着一日花楼重选花魁,恩客蜂拥而至,才侥幸逃了出去。

温祈一把拥住了渺渺,歉疚地道:“对不住,哥哥不该丢下你。”

渺渺摇首道:“我知晓哥哥并未丢下我,哥哥逃出去后,还冒着风险回戚家寻我,且那时候若不是哥哥一直护着我,我早就被戚永善打死了。”

温祈松开渺渺,揉了揉渺渺细软的发丝:“睡罢,明日我们便出城去。”

渺渺凝视着温祈道:“哥哥当真舍得下那暴君?”

自己怀有身孕一事迟早会暴露,索性向渺渺坦白罢。

温祈打定了主意,迎上渺渺的视线,与此同时,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渺渺,我有身孕了,且是双胎,乃是陛下的骨血,但陛下厌弃我,定不会要半人半鲛的子嗣,故而,我必须舍得下陛下。”

“那暴君既然愿意与哥哥云雨,或许并未厌弃哥哥,或许会接受哥哥与他的骨血。”渺渺提议道,“哥哥何不如将此事告诉那暴君?那暴君如果真的不要孩子,我们再离开罢。”

温祁羞于启齿,阖了阖眼,良久才道:“陛下并不愿意与我云雨,我于繁衍期初日强迫了陛下,才会怀上身孕,那之前,我曾多次求陛下临幸我,均被陛下拒绝了。”

他惨然一笑:“渺渺,我心悦于陛下,心悦得失去了尊严,失去了廉耻。”

“我从未心悦过任何人,可能心悦一人,便会如哥哥一般罢?”渺渺不知该如何安慰,提心吊胆地暗道:哥哥乃是雄鲛,按理是无法怀上身孕的,但哥哥却怀上了身孕,鲛人繁衍子嗣原就艰难,常有成婚多年,却无一儿半女的夫妇,即使雌鲛怀上了身孕,也多是单胎,鲜有双胎,待哥哥的肚子再大些,哥哥必然更为辛苦,生产那日……

她不敢再想,抬手覆上温祈的肚子:“我会当一个好姑姑的。”

温祈耳侧倏然响起了章太医昨日所言:“温大人,你若想保住腹中双胎,须得尽快将身体养好,否则你就算并未小产,亦可能产下死胎,甚至可能难产而亡,一尸三命。”

他希望自己能顺利地生产,并亲手将孩子们抚养长大,如若不能,他希望孩子们能平安降生,至于他自己,不及孩子们紧要。

可他如若身死,孩子们便只能付托于渺渺了。

他覆上了渺渺的手背,轻声细语地道:“这是你们的姑姑渺渺,你们以后要听姑姑的话。”

“哥哥……”渺渺赶忙道,“你们亦要听爹爹的话。”

温祈望住了渺渺:“渺渺,我会努力地活下来。”

话音尚未落地,他神情坚毅,改口道:“我定能活下来。”

渺渺颔首道:“哥哥定能活下来。”

次日一早,渺渺欲要去集市买些吃食,再买些衣物为温祈乔装打扮,却发现京城处处戒备森严,且有侍卫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温祈,不得不立刻回了自己与温祈藏身的宅院。

温祈正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发怔,听得足音,抬起首来,见渺渺面色紧张,亦紧张了起来:“出何事了?”

“那暴君正着人搜查哥哥。”渺渺苦恼地道,“我们恐怕出不了京城。”

温祈苦思一番:“走水路罢。”

“京城内的河道无法通往京城外,走不得水路。”渺渺沉吟着道,“哥哥莫非想游出京城去?”

“陛下应当已知晓我怀有身孕之事了,因而,他不会料到我决定这么做。”温祈不容反驳地道,“再无旁的法子了,便这么定下了。”

“可是哥哥……”渺渺试图阻止,却闻得温祈道:“无妨,我与孩子们定会平安无事。”

她去寻了些吃食来,待温祈吃罢后,劝道:“许有旁的法子,哥哥毋庸着急,京城太大,一时半刻侍卫找不到此处。”

“陛下素来周全,他既要寻我,定已命人守住了各处要道。”温祈不敢想象丛霁得知他怀有身孕时的反应,更不敢揣测丛霁寻他的目的。

他已失望过太多回了,从中学到的教训便是不可给予自己丁点儿希冀。

待夜幕降下后,他与渺渺依次跃入一口水井,顺着水流,出了京城。

明月皎皎,繁星点点,他上了岸,浑身湿透,回首遥望着九阙,心道:陛下,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