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从不喊苦,即便面色惨白,亦总是笑吟吟地对渺渺道:“我无事,你莫要担心。”

以免车夫与马匹过度劳累,兄妹俩中途换了车夫,又换了马匹。

从六月二十五至六月三十,兄妹俩皆是在马车上度过的。

六月三十,隅中,车夫生怕自己被波及,平白丧命,不肯再向前。

温祈并未为难车夫,给予了车夫一颗鲛珠后,改由渺渺驾车。

时近日暮,马车经过关卡,被一守卫拦住了。

守卫尽职尽责地道:“前方有战事,此路不可通行。”

温祈掀开车帘子,探出首来,正色道:“本官乃是翰林院修撰,此去寻陛下,是为要事,断不能耽搁。”

守卫谨慎地道:“翰林院修撰该当在翰林院,怎会出现于此处?你既然自称翰林院修撰,有何凭证?”

温祈将官印取了出来,与守卫瞧。

离开丛霁前,他本该将官印交还予丛霁,可他不慎忘记了,因预料到这官印兴许会派上用场,遂随身携带。

守卫将信将疑,将官印瞧了又瞧。

温祈心急如焚,威胁道:“万一误了要事,你可担待得起?”

守卫当然担待不起,只得放行。

马车行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一具又一具血肉模糊的尸身齐齐窜入了温祈眼中。

他何尝见过这许多的尸身,加之浓郁的血腥味,顿生呕意。

不久后,他瞧见了身着南晋铠甲的将士,而这些将士不远处立着一人,那人一身血衣,煞气冲天,背对着他,只一眼,他便认出了那人 正是丛霁。

丛霁不是性命垂危么?

丛霁其实并未中箭?

丛霁又受伤了么?

他不及细想,下了马车,以双手护住肚子,急急地向丛霁奔去。

丛霁一身是血,他素来厌恶血腥味,却不假思索地伸手拥住了丛霁。

丛霁的身体尚且温热着,丛霁的心脏尚且跳动着。

然而,丛霁对于他的到来竟全无反应。

他此来许是自取其辱罢?

但他并未后悔。

他正欲收回手,却见丛霁回过首来,一身的煞气瞬间消弭于无踪,双目生红,凝视着他,柔声道:“温祈,朕极是想念你。”

诸人皆以为丛霁会杀了这突然出现的鲛人,此言一出,俱是吃了一惊。

随后,他们居然看见丛霁毫不犹豫地松开了“十步”,“十步”落地,没入了肉沫当中。

而温祈当即收回手,下意识地以双手遮住了自己隆起的肚子,后退一步,不知该作何回应。

他之所以离开丛霁,一则是因为丛霁无意于他,二则是因为害怕丛霁厌恶他肚子里的双胎。

他此番一心欲见丛霁,却并未想过丛霁会如何对待双胎。

丛霁瞧来温柔如旧,但丛霁一贯温柔,丛霁的温柔并不代表丛霁心悦于他,更不代表丛霁喜欢半人半鲛的子嗣。

他盯着丛霁血流不止的心口,心如刀割,又后退了一步,并急声对一旁丛霁的近卫道:“你们还不快些将陛下送去大夫处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