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六,一早,小厮端了热气腾腾的红豆圆子汤来。

上一世,他并不挑食,而这一世,他甚喜海味与河鲜。

他坐于桌案前,执起调羹,舀了一勺红豆圆子汤,吹凉了些。

红豆圆子汤入口,满口生甜,果然并非他这具身体所喜爱的滋味,但他的精神却格外满足。

他一口一口地将红豆圆子汤吃尽,又让厨子做了鱼饼来。

鱼饼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但颇为耗时,得先将鱼去骨、去刺,打成鱼茸,加入薯粉,做成饼形,放入蒸笼蒸熟,最末,投入油锅炸至金黄。

好一会儿,鱼饼才被小厮端上来了。

他以竹箸夹起一块鱼饼,耐心地吹凉了些,方才送入口中。

鱼饼鲜、嫩、香、滑,可惜他吃不得热食,不然滋味定然更好些。

他正吃着鱼饼,与此同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丛霁。

他几乎每时每刻皆思念着丛霁,连梦中都尽是丛霁。

十月十六,他腹中的双胎已满八月了。

他整个人变得浮肿不堪,尤其是双足。

丛霁曾言他过于消瘦了,要将他养胖些,不知丛霁如若看到他现下这副模样会作何想?

幸亏丛霁考虑周全,事先命人为他裁了宽大的新衣,否则他已衣不蔽体了。

丛霁应当能想象得出他现下这副模样罢?

行走于他而言更为吃力了,他必须一手由章太医扶着,一手托着自己的后腰。

十月以来,他只偶尔收到丛霁的只言片语,他每回都会向信使询问丛霁的现状以及南晋与周楚的战况,信使每回皆道,陛下安好,每战必捷,犹如照本宣科的僧人,应是丛霁提前吩咐过了。

他每日都要求自己恪守丛霁所言,不许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并不能对他自身带来些许积极的效用,只能让他惴惴不安,夜不成寐。

十月二十一,他已有整整两月不曾见到丛霁了。

一觉醒来,他抚摸着身侧冰冷的床面,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否被丛霁抛弃了。

丛霁其实从未心悦过他,丛霁其实觉得他极是恶心,丛霁其实并不想要半人半鲛的骨肉,丛霁其实打算将他丢于此处,自生自灭。

他霎时泪如雨下,又委屈又自厌。

他抚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哽咽着道:“父皇假使不要爹爹了,爹爹该当如何是好?”

胎动频繁的双胎居然毫无动静。

难不成连生长于他腹中,与他血脉相连的骨肉都不要他了?

他登时出了一身冷汗,扬声命候于门外的小厮去请章太医。

章太医紧赶慢赶,进得房门,见温祈面色发白,慌忙到了温祈面前,问道:“出何事了?”

温祈恐惧地将左手递予章太医:“章太医且看看,孩子们是否安然无恙?”

章太医唯恐温祈身体不适,紧张地将指尖搭于温祈脉上,随即松了口气:“皇嗣们安然无恙。”

“那便好。”温祈虚弱地笑了笑,“吓着章太医了罢?对不住。”

章太医关切地道:“温大人为何认为皇嗣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