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而言,功课并不难,他甚至认为若是换作他来讲课,必然远胜于先生。

因他并不想引人注目,亦不想考取功名,遂佯作不懂。

秋闱将近,他一从书院回来,便被璩父关于书房中用功,直至亥时,璩父才会将他放出来。

故而,他每日见温祈的时间被迫推迟了。

往常,亥时未至,温祈便已入眠了,但为了见璩哥哥,他不得不硬撑着,不许自己阖上双眸。

是夜,他困倦不堪,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左足,才勉强让自己清醒了些。

他从不怨恨自己不良于行,盼望着自己能早日下地,可现下,他却恨极了自己无用的双足。

假使他并非瘫子,他便能下得床榻,便能出得房门,便能去见璩哥哥了,不必被动地等着璩哥哥来见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还是未见到璩哥哥的身影。

他情难自已地用双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继而瞧着地面,努力地将左足推了下去。

可惜,足底堪堪落地,便是一趔趄,连带着他的身体重重地自床榻坠落了。

他觉得疼,与此同时,又觉得自己无能至极,并无资格觉得疼。

幼年之时,母亲曾要求他自己行走,然而,每一次,他皆会摔倒于地。

次数多了,母亲心疼得不敢再让他自己行走。

他已记不得上一次自己行走是何时了,但他记得上一次自己行走亦未能走出一步。

“璩哥哥……”他挣扎着想从地面上站起身来,却怎么都站不起来,反而为身体增添了更多的擦伤。

良久,他不得不放弃徒劳无功的挣扎,选择向着房门爬去。

一寸又一寸,他拼命地靠近房门。

分明已入秋了,他却出了一身热汗,轻薄的亵衣、亵裤全然黏于身上了。

他尚未抵达房门,房门陡地被打开了。

他未及抬起首来,将来者瞧仔细,已被来者拥入怀中。

来者自然是丛霁。

丛霁心若刀割,将温祈抱回床榻之上,急切地问道:“出何事了?”

温祈一见得璩哥哥,即刻圈住了璩哥哥的脖颈,委屈得啜泣不止。

丛霁轻拍着温祈的背脊,哄道:“莫要哭了,究竟出何事了?”

温祈双目通红:“我是个瘫子,我连主动去见璩哥哥都做不到。”

“不许认为自己是瘫子。”却原来,温祈是为了主动见自己,才会狼狈至斯,丛霁舍不得说重话,亲吻着温祈的双目道,“莫要哭了。”

温祈却止不住哭泣,甚至哭得打起了哭嗝,直至将璩哥哥的衣襟都哭湿了,才破涕为笑:“我想念璩哥哥了。”

“我亦想念祈儿了。”丛霁端了一盆热水来,为温祈净面,而后,指尖抵上了温祈的亵衣衣襟,“你这亵衣、亵裤都湿透了,以免着凉,我为你擦身,再换一身干爽的亵衣、亵裤可好?”

“嗯。”温祈并未拒绝。

丛霁心如擂鼓,战战兢兢地将温祈的亵衣、亵裤解去了。

除了母亲,温祈未曾在任何人面前赤/身/裸/体过,害羞得以手遮面。

紧接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病弱不堪,遂颤抖着唇瓣道:“璩哥哥,我的身体甚是丑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