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劫似乎再度被她从哀伤中惊醒,徐徐抬头,眼中的痛苦瞬间就已散去,化为一个刻骨的嘲弄。
相思不禁一怔。
所有的痛苦与悲悯仿佛只不过是一场夸张地演出。
重劫似乎很为自己的表演而得意,轻声笑了起来,将双手徐徐探入还在沸腾的药鼎。
粘稠的汁液顿时将他苍白的衣袖吞没,但他的笑却没有停止。
良久,他从鼎前起身,手中却多了一柄匕首,一只玉瓶。
他一点点拭去匕首上沾染的药汁,直到那枚匕首片尘不染,发出夺目的寒光。
返照的刀光映出他通透得有几分妖异的眸子:“莲花天女,现在看清我所作的一切,只要有分毫的差错,那么全城的人,都将因你而死。”
他右手微沉,匕首从他左手手腕上划过。
鲜血溅出,滴在他苍白如纸的肌肤上,镂刻出一道蜿蜒的、蛇形伤痕。
相思这才赫然发现,他的肤色的确是太过诡异。
这并不是终年不见阳光白,也不是失去血色的白,而完全是一块通透的白玉,在阳光下呈现的色泽。
虽然总有人以玉来比喻美人,但若玉的色泽真的出现在一个活人的肌肤上,那却只能让人感到深深的恐惧。
——这竟已完全不似人类的肌肤。
难道,眼前这人只是传说中的机关大师,用美玉制成的人偶?
相思却已无暇多想,因为她必须看清那人的一举一动。稍有差错,她的善举或许就会变成一场劫难。
一场荒城居民再也无法承受的劫难。
她无法不相信重劫的话,因为这已是她唯一的希望。
重劫将玉瓶置于腕下,承接着点滴而下的血液。
不知是玉瓶掩映还是烟雾袅绕,他血液的颜色竟也比常人浅出很多,呈现出一种淡淡的夭红。
夭红瞬间布满了瓶底。
重劫挪开手腕,将玉瓶放在胸前,片刻,将之倾入药鼎中。
噗的一阵轻响,浓淡不一的药汁宛如大团纠结的灵蛇,不住翻滚缠绕,似要争抢那点血液。
然而这点血液却并不消散,反而在沸腾的药汁中渐渐凝聚,最后竟化为一朵五瓣之花,盛开在大片碧绿中。
重劫注视着药鼎,神色专注而虔诚。
他缓缓拖开衣袖,将那只尚在滴血的左手再度放入药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