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既已教射回来,为何不见苏晏?”他问豫王。
豫王自出了林子,便已换上平日里的散漫神色,笑道:“苏侍读自觉学得差不多了,便告辞离开,臣也不知他拐去了何处。”
太子狐疑地四下张望。
卫贵妃面露几分倦意,对皇帝柔声道:“皇爷,臣妾身子乏了,可否起驾回宫?”
皇帝颔首,亲自搀扶她起身,一同出了凉亭。
凤辇就在一旁的台阶边上候着,卫贵妃扶着贴身宫女的手,正要登辇,一大团黑影霍然从天而降,正正砸在殿侧的台阶上。
鲜血飚飞,溅了卫贵妃一脸。
卫贵妃下意识地去摸脸上的腥热,先是惊愕茫然,随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
“护驾!快护驾!”侍卫亲军大喊,纷纷拔刀冲上前,将台阶团团围住。
卫贵妃尖叫着向后软倒,被一群宫人七手八脚地托住。
台阶上血流汩汩,血泊中躺着一具寂然不动的尸体,面朝下俯趴着,双手压在身下,着青色盘领常服,后背上的白鹇补子被鲜血染透。
一名侍卫上前,用佩刀将尸体翻到正面,赫然看清了死者的长相。
“皇爷,是户部郎中叶东楼。”蓝喜低声禀道。
景隆帝诧然:“什么?”
“就是今年的新科榜眼。两个月前,皇爷下旨将他从翰林院调去户部,如今任户部郎中。”
皇帝顿时回忆起恩荣宴时,叶东楼文静腼腆的模样,同时也想起,这擢升是豫王亲自来讨的恩典,皱眉道:“怎么会是他!着锦衣卫去查查死因。”
蓝喜点头称是。
说话间,卫贵妃悠悠转醒,捧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惊慌叫道:“本宫肚皮绷紧的疼,硬得像石头……太医!快传太医!”
皇帝忙疾走两步,揽住她的肩膀安抚。
卫贵妃冷汗涔涔,说不出话,只是不断吸气。随侍的太医院院使汪春甫三步并作两步赶来,还未搭上脉,便见卫贵妃裙 上一团水迹迅速扩散,将藕荷色布料染成了深褐色。
情急之下,汪春甫也顾不得冒犯,半跪着牵起卫贵妃的裙 嗅了嗅,脸色丕变:“破水了!娘娘怕是即刻便要生产!”
“回宫……臣妾要回宫……”卫贵妃歪在皇帝怀中,死死拽住龙袖,疼得直哆嗦。
景隆帝用征询的目光望向太医院院使。
汪春甫禀道:“娘娘离产期本还有二十来日,方才受到惊吓,羊水破膜骤出。看这水量,怕是坚持不到回宫,倘若不及时生产,臣恐……臣恐……”
皇帝沉声道:“照实说。”
“臣恐拖得太久,路途又颠簸,羊水流尽,龙胎有窒息母腹之虞!”
皇帝闭了闭眼,迅速做出决断:“就在此处生产。着宫人立刻布置产房,准备一应热水器具。派一队锦衣卫飞骑回宫,接稳婆过来。在稳婆到来之前,贵妃的生产交予汪院使和两位院判酌情而定,不必有男女避讳,一切以贵妃与龙嗣的安危为先。”
汪春甫叩头领旨,立刻吩咐宫人将快疼晕过去的卫贵妃平放在肩舆之上,抬进龙德殿。
景隆帝深吸口气,没有即刻进殿,而是迈步去看尸体。
蓝喜赶忙劝道:“尸体秽恶,有污圣目……”
皇帝摆摆手,阻止他继续劝谏,走到尸体边上,所过之处锦衣卫纷纷躬身退避,让出一条通道。
朱贺霖从小胆气远胜常人,除了他父皇,几乎可以说是无所畏惧了。听闻天降尸体,血溅玉阶,吓晕了卫贵妃,他怀着七分好奇三分幸灾乐祸,当即尾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