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越想越头晕,忍不住扶着假山恶心作呕。
沈柒之前悄悄自查伤势,每一下吸气时胸廓外撑,便刺痛不已,摸着感觉胸肋没有断,估计是骨裂。骨裂可以自愈,但一段时间内会疼痛使不上力,他不想苏晏担心,故而没有吭声。
而豫王看着伤势明显,其实只伤在皮肉,流血止住之后,状态反比两人要好些。他对苏晏说:“你家马车还停在大门外,走,我送你去毓翁处诊治。”
苏晏晕过吐过一阵,擦拭着不由自主溢出的泪水,低声道:“我没事,轻度脑震荡,躺几天就好了……王爷赶紧去治疗伤口,以免发炎感染。”
沈柒忍痛扶住苏晏,对豫王道:“下官自会送苏大人回府,不牢殿下费心。”
豫王看出他受了伤却不说破,哂笑:“泥菩萨还想渡人过江?”
两个人谁也不肯先走,于是夹着苏晏一同上了马车。
苏小北正守在车旁,焦急等待自家大人出来,见三人别别扭扭地挤进车厢,一脸懵逼。
换做是苏小京,肯定要叽叽喳喳叫起来。苏小北有一点胜过苏小京,很会看眼色与形势,知道不是多嘴的时候,只问了句:“大人是要回府,还是去哪里?”
沈柒:“回府。”
豫王:“去医庐。”
苏晏:“……去午门。”
沈柒豫王:“去午门做什么?”
苏晏:“四更天了,过去刚好赶上开宫门,我要进宫面圣。”
“你可歇着罢!”沈柒和豫王一人扶肩,一人抬脚,把他按在了长座椅上。
苏晏躺是躺下了,但车轮滚动,震得他脑袋又晕起来,呻吟道:“我还想吐……”
他刚才连黄水都吐光了,哪里还能吐出东西来,豫王忙坐过去,把他的后脑勺枕在自己大腿上。沈柒因为胸肋疼,动作慢了一步,看得眼泛寒光,到底顾着苏晏的身体,没立刻发作。
苏晏闭着眼忍受眩晕,嘴里哼哼唧唧转移注意力:“我要给马车装个提速和避震系统……滚动轴承,橡胶轮胎……还有弹簧……天工院几月份可以开办……”
豫王还在琢磨他话中的奇怪字眼,忽然听他问起天工院,答:“四月。不,三月,赶赶工,三月应该可以。”
苏晏声音虚弱:“最好三月,赶在我离京去陕西前。我有些想法和建议……”
“你还要去陕西?”车厢里另两个男人同时不乐意了,“朝中这么多官员,就没有一个人能接手?”
“能是能,框架我都搭好了,细节也在魏巡抚的协助下逐步完善。但我最好还是再去一趟,夯实夯实,避免将来的专理马政御史接手时跑偏。我答应了皇爷,等过完万寿节,三月就出发。”
沈柒脸色难看,豫王脸色更难看。
一个嫉恨皇帝假公济私,更心疼苏晏两地奔波,劳心劳力。
另一个心疼苏晏劳心劳力,更嫉恨皇帝假公济私,连万寿节都要拿来做名头,也不知到时会设计他献上什么做寿礼。
看吧,都晕成这样了,还想着进宫面圣哩!豫王看了沈柒一眼:本王早跟你说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沈柒阴沉沉地不做声。
豫王说:“天工院初办,百端待举,你作为创建者兼院长,如何能走掉不管?还是留在京城为好。这话你要是不好说,本王去向皇兄提。”
沈柒第一次真心认同豫王的说法,尽管就此一句。
苏晏道:“院长我可当不了,顶多当个名誉院长。我这人呢,点子是不少,但专业水平不行,博而不精,只会画饼。天工院得你这位亲王坐镇,才能保证不被礼部的老迂腐们攻讦或蚕食,变成第二个国子监。
“另外还要请一位公认的大师当院长,才能服众。这位大师最好是科举‘正道’出身,令文官们无可非议,但在格物学方面又要有卓越成就……难呐。”
豫王说:“本王府中先前招揽了一批格物人才,到时你看看,可有合用的。”
“好。我还记得几个人名,但不知……平行……蝴蝶……”苏晏说着说着,没了声音,像是难抵脑伤,思绪不济而昏睡过去。
车厢里另外两人不自觉屏息,生怕惊扰了他,嘱咐苏小北车赶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