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见前路越走越黑,正打算调头离开,忽然看见街角昏暗的灯光下,有一个摊子,挑着个“肉馅馄饨”的旧幌子,支着一口熏得黑漆漆的灶,灶旁站一个邋里邋遢的老板。沿街摆几张油腻腻的方桌、长凳,食客少到几乎没有。
说是“几乎”,因为还有个身穿深蓝色曳撒、头戴大帽的男子,背对着他,坐在桌旁的长凳上。
苏晏远远看,觉得这男子背影十分眼熟,越看越像……七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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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豫王十分不要脸地让小世子来堵门,吵着要“干爹带阿骛出去玩”,沈柒在苏晏无奈的眼神中愤然离去。
他本想回北镇抚司处理一些公务,等那小崽子玩累了滚蛋,再来找苏晏再续前约,结果走到一处两墙花树的小巷,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是鹤先生离开囚车后,与他的对话。
鹤先生了然地笑了笑:“沈大人很有意思,既是不择手段的野心家,又是天下第一痴情人。我敢断言,将来你会得到他的重用。”
“他 究竟是谁?”沈柒追问,“我不为一个看不见的影子效命。”
鹤先生说:“时机成熟,你自然会见到他。现在你该回到景隆帝的朝堂上,继续当你的锦衣卫同知,等待下一个‘守门人’的联系。”
沈柒冷笑着问:“空口无凭,何以为信物?”
鹤先生想了想,答:“回头你再去摊子上吃一碗馄饨罢。”
沈柒思忖片刻,调转马头前往东市。
卖馄饨的摊子没有一个食客,老板抄手缩在灶台后面打盹。沈柒走过去,在桌旁长凳上坐下来。老板眼皮也不抬,懒洋洋问:“要什么馄饨,几碗。”
“一碗没有馅的猪肉馄饨,再加一勺葱花、三滴醋。”
老板在听见他的声音时,霍然睁开了眼,在雾气缭绕的灶台后站起,拉直了佝偻的腰身:“沈大人,许久不见。”
沈柒道:“也没多久。七杀营与真空教已像丧家之犬一般被赶出京城,你怎么没夹着尾巴一起跑?”
老板笑了,没回答,开始添柴加火。
“所以你既不是七杀营的人,也不是真空教的人,你这个‘守门人’背后,另有主子。”沈柒说道。
他忽然想起了苏晏曾经用“虫族”来打过的比方。
苏晏说,七杀营是“虫巢”,营主是“脑虫”。
“脑虫之上,还有主宰。那才是虫族的至高首脑,是虫族的权力核心。它隐身黑暗,体型庞大,拥有着极高的智慧与控制力,而脑虫不过是它更方便地操纵虫群的工具。
“或许虫巢不止一处,脑虫不止一只,但主宰永远只有一个。”
也许真空教主也只是“脑虫”。那么,谁才是“主宰”?
老板仍不回答,自顾自地道:“其实沈大人可以尝尝猪肉馅的馄饨。‘没馅儿馄饨’不过是接头暗语,对上就行了,不必次次委屈自己吃馄饨皮儿。”
沈柒冷笑:“你这摊子上的肉馅馄饨我可不敢吃,谁知道是什么肉。”
老板笑眯眯地默认了,煮了一碗馄饨皮,洒上香醋葱花,端过去放在他面前。
沈柒没有吃馄饨,而是用一双筷子点住了老板带着污垢的手腕,看似动作轻巧,只需劲力一吐,筷头便将深深钉入骨中。
老板因这股充满威胁意味的杀气而敛了笑,筷尖下的皮肤泛起一小片寒栗:“既然同效命于一个主子,沈大人又何必次次吓唬小人呢。”
沈柒冷冷道:“藏头遮脸的那人是你的主子,却不是我的。我与他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罢了。鹤先生叫我向你要一份信物,日后好联络。”
老板另一只手在怀中慢吞吞地掏来掏去,掏出个儿臂粗、黑黝黝的金属筒子,上面布满凹凹凸凸的复杂纹路。
“这是个机关套筒的半截,寻常打不开,强行撬开便会自爆炸毁。只有与正确的另半截对接后,消息从彼端掉落此端,才能开启筒身,拿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