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北漠大军已连夜横穿瀚海沙漠,再往南便离云内城不远了。
天阴沉得厉害,风势又大了,斡丹有点不放心,对阿勒坦说:“要不还是派左翼军去城外取粮草吧,那些小部落战力稍弱,作为诱饵折损了也不算太大损失。”
阿勒坦反问:“为何称我为北漠圣汗,而非瓦剌圣汗?”
斡丹不假思索答:“当然因为阿勒坦是北漠共主!”
“既是北漠共主,来自小部落的左翼军是否也是我该庇护的臣民?”
斡丹无言以对。
阿勒坦用马鞭的鞭梢抽了抽他的后背,力道不大,像个严肃的提醒:“你要跳出部族的圈子,放眼整个北漠了,斡丹,否则会跟不上我的步伐。”
斡丹心悦诚服地称是。
“况且,不是我出面,如何能钓出靖北将军这条大鱼?”阿勒坦遥望南方,眼神中燃烧着掩不住的凛冽战意,“十几年前,我还是幼童时,他便已名动边陲,有战神之称。靖北军与鞑靼部的几场战役,父汗说给我听,使得年幼的我热血沸腾。如今我亲自来战他,看他是宝刀未老,还是浪得虚名。”
斡丹亦是斗志昂扬,笑道:“我们派出的斥候已探明,靖北军的前锋黑云突骑,渡河后的确是向着云内城的方向急行而去。看来之前我们借由霍 手下抛出的情报,对方已经相信了。什么战神,不过如此。”
阿勒坦往他背上又抽了一记:“不可轻敌!骄兵必败。”
斡丹连连称是,想了想又问:“莫非阿勒坦觉得,那个霍 的供词并不可靠?”
阿勒坦面上不动声色,只说了句:“用兵之道,虚虚实实,谁能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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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天色依然没有放晴,浓云密布,连个夕阳的光影也看不见。
不远处的城池轮廓也显得黯淡破败,灰扑扑的仿佛要融进黄土丘陵的背景里去。
斡丹带着一队斥候打马回来,对阿勒坦禀道:“云内的拓跋氏奉了军令,将所要缴纳的粮草拉到城门外,随我大军取用。”
他凑近几步,压低了嗓音:“云内城看起来很平静,探查过方圆十里,也没有任何动静。你说那个靖北将军是不是脚程太慢?”
阿勒坦道:“试试不就知道了?”说着,亲自上前去,接见携手下与家眷在路旁等待面君的云内城主。
斡丹带侍卫队拱卫着阿勒坦,小心提防周围可能出现的突袭。
粮草足足有十车,在路边排了老长,阿勒坦驱马靠近最末端的一辆,命人解开捆扎的绳索、掀开油布检查,发现的确是上好的草料与豆饼。
阿勒坦逐一巡了一遍,走到第三辆马车附近时,离等候在城门前的拓跋氏首领已经很近了,可以看见对方低垂的脑袋上所戴的狐帽。
骑兵照例去掀粮车上的油布,惊变陡生,一支火箭从城门上方的城楼激射而出,如流星拖曳着焰尾,扎入粮车上。
粮草立刻被点燃,同时引爆了藏于其中的火雷,轰然炸开,紧接着邻近的几辆粮车连环爆炸,火焰冲天!
来了!阿勒坦瞳孔一缩,俯身躲过溅射的火团,瞬间提升马速,腰间弯刀出鞘,向着十几丈外的拓跋氏首领冲去。
只见那首领抬起头来,狐帽下是一张鞑靼人的脸,紧张得满头大汗。此人尚且来不及逃走,就被一刀削断首级,血溅三尺。旁边瑟瑟发抖的家眷惊叫着四散,而伪装成城主部下的突骑将士纷纷拔出佩刀,训练有素地砍向阿勒坦坐骑的马腿。
与此同时,云内城门大开,黑色潮水般的骑兵从中涌出,向着阿勒坦与其所率的中翼军前锋冲杀而去。
阿勒坦大喝一声:“来得好!”纵马高高跃起,跳过了袭杀马腿的利刃,旋身便是一刀。
他身后的前锋中有一名骑兵吹响了牛角号,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寂静平原,数万中翼军顿时从长蛇一分为二,以雁翅之势合拢,包围了整座云内城。他们手上的箭矢同样捆扎了火油包,以明火点燃后,流星雨似的飞入城墙中,很快将云内城烧成一片火海。
城门被堵,城内的伏兵们一时出不了城,只能活活葬身火海。
不远处的山丘上,苏晏在亲兵营的拱卫中,以窥 观察战局。
“……果然被槿城料中了,阿勒坦早有准备。”他低声道,“那么阿勒坦又知不知道,除了最先涌出城门的突骑之外,城内根本就没有伏兵呢?”
将卫长微生武想随主将上阵杀敌,但因护卫的是自己发过誓要听命的监军大人,也没那么遗憾了,一脸痛快地说道:“那个北蛮子不会料到,将军伏击的目标并非是他所在的中翼军,而是最后方的左翼军。这样截头砍尾,中间的右翼不知前后的情况,必定军心生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