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贺霖冷笑:“你再叫一声。”
苏彦再次心道不好,这小皇帝喜怒无常,究竟要怎么称呼才对,圣上?陛下?万岁爷?他急得额角渗出细汗,见对方面色越发难看,忽然福至心灵地叫了声:“贺霖。”
皇帝哼了一声。苏彦知道误打误撞叫对了,也不管会不会成将来祸端,过得一关是一关,便挤出笑容:“没按时写信是臣……”对方眼神不对,他立刻改口,“是我的错,我食言而肥。”
朱贺霖捏了捏他的腰间肉:“一点都没肥,好似又瘦了点。”
苏彦被他捏得受不了,忍不住扭身试图逃开:“别,我怕痒。”
朱贺霖皱起眉,松手放开他,却在他喘气坐起身时,冷不丁冒出一句:“肯定有猫腻,这次山西与北漠一行,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
苏彦正想顾左右而言他,转头见那只幼豹似的大狸花猫在桌腿后方探头探脑,与他目光对视后,陡然弓起背,龇着牙,似乎想扑过来狠狠挠他几下。
他暗自一惊,脱口道:“那猫想咬我!”
朱贺霖脸色渐渐变了,起身站在榻前,负手注视他,沉声道:“梨花半年多不见你,一下子不敢亲近也正常,可你不认得梨花,那就不正常了。清河,你是受伤还是患病,要这样瞒着我?”
苏彦吃惊于这个“沉迷美色”小皇帝的惊人直觉,对方却已一脸凝重地走出内殿,打开殿门。
抱剑待命的荆红追与朱贺霖生硬地对视一眼,便听他下令道:“来人,宣太医!叫汪院使带两个院判来会诊!”
第407章 不能信不能信
荆红追听皇帝开口就宣太医,唯恐苏大人有失,不待传唤就闪身进了奉先殿。
在场的宫人们只觉余光中残影晃过,面前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踪影,直骇得脸色作变。殿外金吾卫当即禀道:“皇上,此人犯上,臣等入殿擒他!”
朱贺霖转念道:“不必了,朕自会处置他,正好也要向他问话。”
说着转身返回内殿,听见苏晏正对荆红追说道:“……皇上只是不放心,召太医来把个平安脉而已。我真没事,你瞧,好好的。”
朱贺霖掀开珠帘,沉着脸近前,对荆红追道:“你是清河的侍卫,这三个月发生了何事,他的身体到底什么状况,你应该很清楚。你给朕老实交代。”
荆红追直视他,面色平静:“大人说没事就是没事,皇上不信,就让太医来瞧吧。”
朱贺霖还是太子时,就对荆红追蔑视权贵的一身江湖气颇为不满,曾威胁过要砍他上下两个头。怎奈荆红追武功过人,朱贺霖又是个好动尚武的性子,恼火之余又不免有些羡慕,甚至偶尔还闪过一丝向他学武的念头。待到自己被孝陵卫护送着,从南京星夜火急奔返京师,在众人帮助下挫败太后的夺权阴谋得以继位大宝,荆红追从中出了不少力,又已晋升宗师境界,叫朱贺霖也说不清对他这一身绝世武功究竟是羡慕还是忌惮了。
按说,作为一国之君,不该容忍这种一剑便能从大内深宫中取人首级的武学宗师存活于世。但荆红追偏偏是苏晏十分在意的贴身侍卫,又看他护驾有功的份上,朱贺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容忍到了现在。
昔日当面顶撞太子时没砍了他的脑袋,后来得知他不要脸地爬了清河的床时没砍了他的脑袋,如今他剑道大成,更是不好砍了。
朱贺霖用手指点了点内殿入口,示意荆红追滚远点,自己与苏彦同坐一张罗汉榻上,问起了这三个月的详细经历。
苏彦哪里知道原主在云内城一战之前的经历?之后与阿勒坦同去了旗乐和林也不能说。于是边构思,边挑挑拣拣地说了些不打紧的事,被盘问得多了,难免会露出些许破绽。朱贺霖觉察出蹊跷,故意拿从前的事试探他,这下更是连春秋笔法都不管用了,苏彦干脆缄口不答,好似个闭目打坐的高僧,眼不见不尴尬。
梨花之前被叫声吓跑,这会儿又探头探脑地凑过来,似乎终于认出了原主人,在榻前昂着脑袋叫了声“喵”。
苏彦把眼皮撩开条缝,偷看了它一眼。
猫。傲娇,脾气大,薄情寡义爱挠人,没兴趣。
梨花抬起两只前爪扒拉他垂下榻沿的衣摆,娇滴滴地叫:“喵喵。”
苏彦忍不住又看了几眼,发现这猫好大的一只,皮毛深栗与浅金相间,层层晕染似的,圆脸白嘴琉璃眼,说良心话还挺漂亮。
“喵喵,喵。”
猫撒娇个不停,苏彦被传染似的,鬼使神差地朝它张嘴:“喵?”
梨花像得了个允许亲近的信号,猛地一蹿,扑进他怀里。苏彦被扑得险些倒仰,却没将这只颇有分量的猫扔出去,反而双手搂住,心想:手感还是那么好啊……等等,‘还是’?我以前什么时候撸过?
朱贺霖嘴角翘起,轻声吟道:“只缘春欲尽 ”
“留著伴梨花。”苏彦下意识地接了后半句。